才跑了一小段路,夏瑞珠身上已是落了一层雪花。红豆把斗笠罩到她头上,用两根布条在颌下系紧,又把蓑衣递了过来,“姑娘,快穿上吧。”
“好红豆,刚才跑那么急,都没把东西丢了。”
夏瑞珠一边穿蓑衣,一边夸了她一句。
红豆眯眼笑了,随后又紧张问道:“姑娘,你的脚没事吧?”
“疼。”
红豆俯身要查看,被夏瑞珠拉住了,她四处张望两眼,随即往前一指,“那儿有个小竹林,我们去竹林躲着。”
正院后墙边有块十几平米的狭长竹林,两人挤了进去,蹲下。
就见四个婆子终于冲出了后门,四处寻找。
两人忙把斗笠压下一些,一动不动。
“姑娘,她们会找着我们吗?”
“找不着,她们那么笨,根本不会巡着脚印,再说我们没跑几步,又踩着青砖,雪这么大,一会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夏瑞珠低声说着,目光顺着竹杆缝隙望出去,就见那四个婆子确实如无头苍蝇一般,绕了几圈要打退堂鼓了。
“姑娘,可这样一来,还怎么请大夫啊,姨娘的身子……”
“别急,等下我们再回去。”
“回,回去,我们还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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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你饿吗?”
“饿!刚才吃的菜粥估计都被虫子给吃了,红豆现在能吃下一只羊。那天爹爹从牙人手里拿到银子后给红豆买了个羊肉烧饼吃。那滋味,红豆现在还记得呢。”
“真是个傻丫头。”
夏瑞珠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揉到头发,只摸到了斗笠上硬硬的竹片,“上吧。”
红豆朝她重重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吧。”
此时夏瑞珠站在一株铺满了白雪的大树下,看着红豆扒住树干,三两下爬了上去,然后站直身子,一只脚跨出去,一点一点探到了院墙上。
夏瑞珠不由走近几步,伸出双手在下面护着。
红豆慢慢把重心移了过去,蹲下,认真看了看院内,回道,“姑娘,没人。我跳啦。”
“小心点。”
夏瑞珠的话语还未落下,红豆的小身体已消失在院墙上。
她急忙把耳朵贴过去,仔细听了听,没听到呼痛声,也没有哗然的捉拿声,高提起来的心放下两分,转身往后门去等着。
后门打开一条缝隙,红豆把夏瑞珠接了进去,压低声音道:“姑娘,张妈妈在清理刚才打翻的那些盘盏。”
夏瑞珠神情一凝,朝前看去,长廊里,张妈妈清扫一地狼藉的背影有些孤单。
“姑娘,又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正想迈步的夏瑞珠被红豆一拉,往后退到了长廊拐角。
一顶褐色小轿由两妇人抬着,缓缓而来,轿旁跟着两个青衣大丫鬟。
小轿路过张妈妈身边停了下来。
轿帘掀开,一个四十出头的貌美妇人戴着个雪白卧兔儿,一手撑着帘子,半探出脑袋,咯咯笑起来。
“哎哟哟,翠枝,挨罚了吧,天寒地冻的一个人在这儿打扫,真真可怜见的。”
张妈妈直起腰,杵着扫把并不答话。
妇人却不减兴致,越加笑得欢快,耳垂上的两个白玉镶金环荡出了一圈圈的妩媚风情,“你呀就是个倔驴脾气,怪不得越过越惨了,你小儿的腿伤养好了吗,要是缺啥就跟我说,三瓜两枣总是有的,谁让我们都从张府出来的呢。”
妇人许是说得高兴了,竟从手指上脱下个金戒指扔了过来,掉在张妈妈脚边,滴溜溜转着,最后撞到一个碎瓷片上才停了下来。
“赏你多买两块炭吧,大冷天的,着实可怜。青云,快扶了我,今儿一整天帮太太抄经,脑袋都涨疼了。”
一个青衣大丫鬟忙上前去扶了她的手腕,小轿儿又往前行去,行得几步,这妇人再次探出脑袋,“听说你想接了许香婆子看管花木的活计,回头我帮你在太太面前说上几句啊。”
一串咯咯笑声随着小轿没入后门,消失在了暴雪中。
夏瑞珠站在拐角,轻轻吁了口气,“刚刚这个妇人是谁?”
“姑娘,她就是大姨娘啊,以前是老爷的通房丫头,后来生了二姑娘就抬姨娘了,现在整天围着太太转,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红豆很是羡慕道。
日子过得舒坦,可不一定吧。
夏瑞珠笑了笑,没再解释。
“姑娘,我们不过去吗?”
“等一会儿。”
红豆不知道等什么,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张妈妈捡了金戒指擦干净放进怀里,又扫尽狼藉,用抹布抹了地,才听到姑娘说,“走吧。”
两人轻步走了过去,停下。
收拾完抹布,端着簸箕准备起身的张翠枝见面前又多出两双脚,其中一双绣鞋上的柿柿如意纹样格外精巧,可惜遭了雪污,脏得不成样子了。
她直起腰,抬眼一瞧就怒了,冷声道:“你们又回来干嘛。”
说完这句,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呼吸就有些粗重了。
夏瑞珠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窘迫,再次朝她郑重福礼,“张妈妈,是我害你受苦了。”
“七姑娘,我可受不起你的礼。原想着做件善事,没想到惹了好大的灾祸。”
张翠枝愤愤说着,转身就走。
她想,这礼她应该受的,就为着替她挨的,现在还火辣辣疼痛的脸颊。
“你打扫的是夫人撤下来的饭食吧,有鱼有肉,好像还没动过,就这样白白糟蹋了。”
张翠枝脚步一顿,红肿着一侧面颊都气笑了,转身就把手上的簸箕直直递过来,“怎的,七姑娘还想拿回去吃了!”
她的这个笑容极尽嘲讽,红豆忙跳了出来,“张妈妈,我家姑娘这么有礼的对你,你……你……”
她实在不知骂什么话出来,看到脏污的簸箕递到姑娘面前,心里一阵阵的难受,眼泪都掉了出来。
酱烧鸡肉块、酱烧鱼段、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