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人嗤笑,他却不敢分神,快速爬起,再次跪好。
“继续搜索,定要把那个贼子找出来,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周钰咬牙,枣红脸庞似乎蒙上了一层铁锈,两道深棕眉毛支楞着,根根竖起,往四周发散出磅礴怒意。
络腮胡壮汉周原腮边横肉暗暗抽动了一下,快步上前低声道:“义父,死掉的那五个,家里是不是要过去搜查一下,也许有贼人的踪迹?”
周钰赞许点头,拍了下周原肩头,“老二没了,现在最得用的也就是老四你了。”
周原大喜,低头拱手大声道:“老四接令,等下就派人过去,定要里里外外搜个遍,不漏掉贼人一点踪迹。对了,义父,那五人中庆天府府尹黄不屈好象……”
“好象什么,别婆婆妈妈的。”周钰瞪他一眼,骂道。
“好象是十四弟的前泰山大人啊。”
他说着扫了眼周令,嘿嘿笑了一下。
周钰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了。
周原放下手,走到跪地的周令面前,俯下身笑道:“十四弟,我咋听得,你与你泰山大人关系一向亲密,就你那个短命媳妇上吊死后,你泰山大人也没把你赶出门去,每个年节你还拿着礼品登门看望。噢,对了,他的尸身还在太元殿前的广场上晒着太阳,等你去给他收敛呢。”
说完他故意等周令抬起脸来,看到那双微微泛红含着恨意的眼睛瞪着他,却又无可奈何,不能发作的模样,他痛快大笑,拍拍他脸,阴鸷道:“你记住,义父就是我们的天,他最恨白眼狼,最恨别人背叛他。”
麻衣扶棺队伍往前走了,扬起的纸钱被寒风吹卷起来,其中一片落到了周令的腿前,他呆呆伸出来手,捡起了那片纸钱,愣愣看了会,随即起身,如条被人打瘸了一腿的流浪狗别扭地、怪异地、跌撞地奔进了朱雀门、奔进了太元门、奔到了太元殿前的白玉广场上。
随后他看到了糊在一起的巨大血泥。
他哇得一声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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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傅不知跪了多久,最后是被羽林军架着拉出了朱雀门,等他醒过神来,已坐在自家的马车上,管家夏金洪皱巴着一张肥脸,正忧虑地望着他。
“老爷,你没事吧。”
他拿着块帕子,小心翼翼帮他抹去额间的汗,随后,就听到了一道从肚腑间迸发,顺着喉管爆出的,由低到高止都止不住的笑声。
“哈哈……我活着……还活着……”
夏季傅看看自己双手,又摸摸自己双腿,使劲捶了两下,象疯子般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都喷了出来,“哈哈……我没死……我没死……”
夏金洪一个哆嗦,手帕落了下去,他顾不上捡,忙掀了车帘,跟车辕上的夏应福急声吩咐,“快,快回府。”
马车一个提速,夏季傅后仰撞到车壁,可他还在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活着……我还活着……”
夏府的马车在街上疾驰,驶进坊门,沿着长信街刚到清泉路口,突得就看到一群大红曳撒戴斗笠帽的周家军朝着清泉街奔了进去。
整齐划一的脚步踏出轰隆隆的声音,仿佛震雷一般。
夏季傅的笑声一下被掐断。
他猛得扑到车窗前,哆嗦着手揭开车帘一角,随即面色刷白一个后退,“快,快回府。”
马车驶到夏府门前,就见那群大红曳撒已围到了前头周御史府门前,激烈拍门声后,如狼似虎般冲了进去。
“闭门,闭门谢客。”
夏季傅手脚发抖,坐在车上就直着脖子喊叫起来。
马车驶进夏府,两扇红漆木门在嘎吱声中紧紧闭拢了。
淡白日头斜坠西天,仿佛被什么吸走了活力一般,发出白惨惨、有气无力的一点微光,大片灰黑色从四周漫拢过来,暮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