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张新又喊了一声,充满祈求之意。
“是那吏部,吏部右侍郎薛守望。”
话出,她使劲昂起的脑袋颓然倒向锦枕,仿佛全身被抽去了骨头。
“原来是他。”
夏德松起身,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扔到枕边,转身就走。
张新忙跟了上去。
刘嬷嬷颤颤伸起手,抓住钱袋一倒,五个大银元宝滚落被面,被烛火映得银灿灿、光亮亮,简直要闪瞎她眼。
足足五十两银。
刘嬷嬷的眼睛瞪得滚圆,呼吸急促起来。
她使劲侧过身,把五十两银一一划到胸前,就象抱紧命根子般死死搂住,鼻腔里发出呼哧呼哧剧烈喘息声,随后身子一颤,两脚几个蹬踏,眼睛暴凸,就此断了气。
张新随着大公子踏出宅门,身后却传来弱弱的一声唤。
他停步转身,“二婶,有何事?”
鲁巧姐上前一步,怯然道:“你二弟张全已好几日没回来了,以往没有这样的,你去瞧瞧他,不知有没有出事?”
张新掩去不耐烦,“许是二公子事多,过几日就回来了。”
鲁巧姐站在门首,看着张新伴在轿旁,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忽觉得一阵阵心悸,头晕目眩,倚住门板才没有摔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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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黑暗中不停地奔跑,身后传来脚步辗碎枯枝的追逐声,越来越近,她气喘吁吁冲出林子,面前是一条灰黑色的柏油马路,不知蜿蜒向何方。身后脚步踢踏逼近,她猛然冲向马路往前疾奔,突得,一道白光亮起,刺中眼睛,一片白茫中她的身体飞了起来……
“姑娘,姑娘,快醒醒,夏府着火了。”
夏瑞珠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红豆正一脸惶然立在她榻前,头发被汗泅湿,额前鼻尖也都是汗。
夏瑞珠穿好衣裳,走出大屋往西一看,有红光隐隐,照亮天空,能看到一块块铅灰色的云层,在缓缓移动。
“姑娘,我们要回去吗?”红豆身体微微颤抖,双手使劲挽住她胳膊。
夏瑞珠侧头看她一眼,又望向身后微敞的屋门,随即摇了摇头。
“七姑娘。”一个青衣淡粉比甲的周府丫鬟提着灯笼快步赶了过来,对着夏瑞珠行一礼,“奴婢新桃,奉老夫人命,让我过来告诉姑娘一声,因着老爷夫人的尸身不能久放,待寅时就扶柩起程回济南府,请七姑娘收拾行李,早做准备。”
“啊,寅时就走?”红豆惊呼。
夏瑞珠再看一眼西侧隐隐红光,果断点头,“好,麻烦新桃姐姐回一声老夫人,我这就收拾行李。”
新桃微微笑了,温和道:“姑娘你先收拾,我让仆妇赶一辆马车过来。”
夏府锣声喧哗声闹成一片,夏瑞珠决然转头走回大屋,摸到火折子,点亮灯架,在融融暖光中,宣布道:“收拾行李,寅时出发,我们往济南府去,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夏府的火……我们不回夏府了吗……”
红豆眼睛瞪得很大,有泪意蕴含其间,一双手还紧紧抓住夏瑞珠的衣摆,恐惧中又带点不敢置信,“可,可我,我和阿长的身契……”
夏瑞珠转身握住她双肩,认真道:“别怕,我跟老夫人说过了。为了得到那价值二三万两的庄子,夫人绝不会在意你们。你们在她眼里就跟蚂蚁一样!我在她眼里也是!一只蚂蚁卖了二三万两,重要是这二三万两!”
红豆的眼睛被泪映得晶亮,吸了下快要涌出的鼻涕,“姑娘,你绝不是蚂蚁。”
“对,我不是蚂蚁,你也不是!阿长、梅姨娘都不是!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我们该追求美好的生活!没人欺负,有人爱的生活!走,收拾行李,我们走!”
她双手展开,用力一挥,仿佛在挥动旗帜,坚决的意志扩散开去,感染了屋内所有人。
行李打包得很快,本也没有什么,几个铺盖卷儿,几件旧衣,另外还有一筐猪肉一筐米面。
马车很快被赶了过来,车上铺着厚毡子。红豆把梅姨娘哄了上去,又与那仆妇一道,搀扶阿长爬了上去。
猪肉和米面筐用布蒙了绑在车厢后头,火盆和砂锅端到车厢内,搁置好,整理工作也就完成了。
夏瑞珠用帕子半蒙了头脸,单坐在车厢右侧,看看左侧的梅姨娘、红豆,还有躺在车厢地板上,把伤腿垫起的阿长,轻轻舒了口气。
马车行在青砖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车檐下挂着的羊角灯散出暖红红的光,照亮了另一辆汇聚过来的马车。
车帘掀起一角,昕兰探出脑袋,高兴地喊道:“小神医,你跟我们一道走吗?那真是太好了!”
夏瑞珠刚要回答,却见昕兰马车后又赶过来一辆马车,发髻上簪着两朵小白花的周鸾翻了个白眼,“什么脏的臭的都要蹭上来,祖母真是老糊涂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小神医救了我家姑娘的命!是我们周府的贵客!”
昕兰气愤道。
“什么周府贵客,我看她那穷酸样,是来谋我们周府钱财的吧。”
“你……”
昕兰欲骂,却被夏瑞珠一摆手拦下,“昕兰姑娘,你知道这世上最脏的是什么,最臭的又是什么吗?”
“什么?”昕兰瞪一眼周鸾,立马摆出好奇样。
“最脏的就是踩着自家姐妹来彰显她清白的那颗小人之心,最臭的就是胡乱揣测每个人都要来害她的那颗恐惧之心。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
昕兰猛然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意思?”
夏瑞珠瞥一眼周鸾,好整以暇,“就是佛说,一个人看到的事物,对事物的理解、观感,都是由她内心决定的,她看到的是脏的臭的,那她的内心就是脏的臭的。”
“哇!”
昕兰立马看向周鸾,嫌弃地撇嘴,仿佛看见了污秽之物。
“你,你们……”
周鸾气得手抖,又羞又愤地狠瞪了她们一眼,一摔帘子缩回脑袋,那张涨红脸上似乎鼻子都歪了。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