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近有些异动。
除去闻锦这厢筹谋着扩大变法,还有一些隐于暗处的势力浮动。
花神探查到黑市近几个月零零散散贩卖的兵器军火数量,加起来比以往要多,跟踪下来,发现它们兜兜转转交接,最后都入了同一处。
河东的顾家。
这顾家原也是皇亲国戚,家中的大姑娘当年是先皇的嫔妃,生前还与当今太后住过同一个院落。
顾氏算是顾家最争气的,死后追封至妃,顾家也因她得了个伯爵的世袭之位,富贵无忧。
可在晟云洲记忆里,这位顾氏并不受宠,比之孝仁太后与舒贵妃,存在感很低,但孝仁极为关照她,不知是不是因着曾同住一院的感情。
顾氏逝世后,顾家后辈不济,在汴京城,也就是一个清闲富贵之家的档次,不敌其他高门大户权势滔天。
要说为了看家护院,也不至于要这么多兵器。
花神提及大理寺的卢樽,对此事早已察觉,却一直按兵不动。
卢樽现在是闻锦的人。
小姑娘定然是预知到了什么,晟云洲吩咐底下一应人保持戒备,避免打草惊蛇。
他隐隐感觉,当年他未能触及到的,那个关联着闻锦与孝仁太后的谜团,会随着这场暗流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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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对三年前攥写的变法诏令,今时今日,晟云洲亲身下场施过法,有了更多的经验与领悟。
藏书阁中,晟云洲与闻锦一同坐在书桌前拟新的呈文稿。
又是一抹斜阳照进半阖的窗台,夜以继日的操劳,闻锦摇头晃脑,再度靠到了他肩上。
晟云洲垂眸扫过她白玉般的小脸,一动不动,由着她打了个香香的盹。
腊月至,又到了年关。
闻锦与宋蔺合议要在明年开春,推动国朝变法,两人如影随形,奔走于六部九寺。
孝仁太后好几次乘辇于驰道走过,遇见过他俩。
次数一多,孝仁太后远远望着宋蔺的身影,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他同闻锦站一块时,她时不时有一瞬的恍惚,好似那个子更高的,神色更冷的,才是她记忆里的孩子。
这日,闻锦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朵大红的月季,握在手上,于覆雪如盖的驰道中,十分烈艳醒目。
她眼底暗沉,看似留在前省忙得通了宵,好在年轻气盛,并没有显得十分疲累不堪。
孩子心性也重,回家的路上,在和宋蔺闹着玩,嘻嘻笑笑间,扣手将红花戴在了他的官帽上。
“好看的。”闻锦抚掌。
晟云洲挑起一边眉稍,眼睛上瞥了一眼,无奈看向她,双眸满是纵容的笑意。
孝仁太后伏在凤辇车上的手指猝然蜷缩,簪花,她也给她的孩子戴过的。
在他金榜题名那日。
她当时高兴的没忍住,下车,朝他靠近。
可闻锦何时金榜题名过?
孝仁太后扶额,尘封紧锁的记忆在心底深处翻涌,在后来的时日里,时而闪过一个画面。
那遗忘的音容笑貌,越发清晰起来。
她马上,马上就能记起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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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半。
孝仁太后沉睡于殿内,蓦然惊醒,心口跳动不停,蹙眉捏了捏鬓角,屋外一阵异常的骚乱声涌了进来。
有火光与疾驰而过的马蹄之声,后宫怎会有人策马,孝仁太后心下一凛,大喊来人。
方才除夕夜宴,众人还在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转眼火光晃动,喧嚣如麻。殿内守夜随侍的宫人都在,门口的护卫添了好几层。
孝仁太后质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王守仁迈着急切的步伐进门,神色凝重,竭力保持平缓的语气:“有人趁夜开了西华门,引入一帮贼人,娘娘莫急,国舅爷已及时率兵赶来护驾。”
孝仁太后瞠目悚然,这话的意思,竟是有人谋逆,欲图不轨。
孝仁太后问:“有多少人?”
王守仁道:“人不多,但都怀有兵器,娘娘先不要出殿......”
孝仁太后想起什么,急促问:“十一呢?”
她记得他今晚喝醉了酒,留宿宫中。
王守仁略有踯躅,还未答话,孝仁太后已迫不及待冲出了殿门。
王守仁吓得心口一跳,连忙跟了过去,意欲搀扶阻扰。
孝仁太后却不肯听劝,好在外头虽纷乱嘈杂,御林军占据上方,已尽数将贼人诛杀。
孝仁太后远远望见了闻锦的身影。
她正站在院中的湖边,旁边是一同醉酒留宿宫中的宋蔺,对面有两名士兵,生擒着一位头发散乱的贼人。
他们似是在对峙。
孝仁太后心上松下了半口气,在众人的搀扶护送下,朝着闻锦那厢走去。
忽然那贼子发了疯,不惜被士兵拧断胳膊地冲向了闻锦,抬腿亮出脚尖藏匿的短刀,径直向闻锦的喉间扫去。
幸而晟云洲反应及时,扑着她往后退避,躲过了那夺命的利刃,却没法兼顾平衡,两人不甚跌落,一同掉进了湖中。
孝仁太后蓦然睁大了眼,脑海间霎那闪过三年前的种种画面,当年,她的孩子,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意外落水,尸骨无存。
晟云洲与闻锦皆通水性,迅速浮回了水面,岸上许多人围上前拉他们,只是男人一副不知怎么游回岸上的模样,在湖中央抱着小姑娘,有点头疼。
她浑身湿透了,就这么上去,怕是得被人看光。
刘曜见他们搂搂抱抱着上不来,有点反应过来,立即叫人散开了去,喊人找来了一件大氅,待晟云洲朝岸上靠近,先将大氅放在岸边,得已让他一壁推着小姑娘上岸,一壁及时披衣在她身上,遮挡她旖旎的身段。
闻锦一上岸,打了个冷颤,晟云洲顾不及刘曜给他送来的暖衣,站在闻锦面前,帮她拢着衣领。
正想搂着她回屋泡热水去寒,一回头,孝仁太后的华袖扑向他的胳膊,紧紧抱住了他,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