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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宫濑雪名(2 / 3)

直挂云帆济沧海。”

阳前辈突然念了这么一句诗。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她。

“是我在文学社团认识的前辈告诉我的诗句。唐代李太白写的。”前辈眉眼弯弯,“不过比起读这些古书,我还是更喜欢阿西莫夫呢……”

我知道阿西莫夫,那位有名的科幻作家。

“只有经过严酷的考验,人类才能不断前进,走向发展的高峰。危险的环境和危机感,才是驱使人类不断进步,不断征服新事物的根本动力。”前辈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阵不可阻挡的狂热,“现在的环境,果然还是太安逸了……不过,我喜欢这样。就算被很多人不理解,我也要让这场春秋大梦照进现实。”

前辈对这个领域的狂热,是我过往在他人身上不曾见识过的。

后来,我认识了那位告诉阳前辈诗句的人,法学院的诸伏前辈。诸伏前辈博览群书,说话文绉绉的,擅长打谜语,一看就和我们这种写代码的理科学子不一样。不过,我认识诸伏前辈的时候,他已经大四,即将毕业,我和他的交集仅仅只在于阳前辈的身上。

关于阳前辈和诸伏前辈的相处方式,以我片面的见解来看,诸伏前辈一定是阳前辈心中很特别的存在——毕竟已经到了把诸伏前辈编进程序密钥的程度,怎么也不会是普通的前后辈或者友人的关系。

但阳前辈似乎从来没有明说过,她对诸伏前辈的那种情感究竟怎样。

我曾经问过她,她到底对诸伏前辈怀抱着怎样的感情。听到这个问题,她只是笑。

“小雪名,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她塞给我一块泡泡糖,自己又拆开一块嚼着吐泡泡,“但是情感这种东西,是很难界定的,不是吗?你要怎么给一段感情定性呢?这也正是为什么人工智能很难真正拥有人类情感的原因之一——不能定性定量,就无法用数据准确表达,也意味着难以用简单的方法进行推理演算。所以就算衍生了无数的可能性,除开自己以外,没有谁能找到正确的分支,找到正确的极点。”

后来,诸伏前辈毕业了,回了长野老家,成为了一名警察。

诸伏前辈毕业后,阳前辈再也没联系过他。

在这个男人毕业到阳前辈去世的中间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东都大学附属智能研究所正式启用了EIEN系统的研究——那是阳前辈大学期间全程跟进的人工智能系统项目,选择神经网络算法以实现人类行为的模拟和预测以及大数据趋势的计算。此前只是理论模型,如今终于要正式构建,并且尝试应用。

项目确定那天,阳前辈很高兴,拉着我出去大吃了一顿烤肉。

因为那时我们两个都未满二十岁,所以桌上没有任何酒精相关。我们喝着苏打汽水,听着铁盘里的烤肉滋滋声,在暖色的灯光中肆意干杯。

“你打算告诉他这件事吗?”

饭桌上,我问前辈。

“谁?”

“已经毕业的诸伏前辈。”

“哦……”阳前辈灌了一口汽水,“反正他也不在意我啦,我干嘛去打扰人家?毕竟我只是个像牛轧糖一样老是黏着他的麻烦后辈罢了。他应该会庆幸甩掉我。”

我倒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阳前辈,你难道一直没联系过他吗?”

“没。”

“你不是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前辈夹起一块已经熟透的烤肉,蘸上酱料后放进碗里放凉,“更何况我们甚至都不到相濡以沫的程度,早些相忘于江湖好。”

“……你说话的方式已经有点像诸伏前辈了。”

“哈哈哈……有吗?”前辈挑眉,很快又微笑起来,“说起来,小雪名,你知道吗?EIEN系统的起名,和你有关系哦。”

“……诶?”

“瞬间即是永恒。(刹那は永遠です。/せつな は えいえん です。)”前辈端起碗把之前那块肉扒进嘴里,细细咀嚼,“我那时候就说过,你的父母给你起了个好名字。”

我真的没有想到EIEN系统的名字会和我有这层联系。

“前辈。”

“嗯?”

“你真的是个……很怪的小孩呢。”我轻声说,“但是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前辈大笑起来。“那我可要多谢你的夸奖了。”她夹起一块肉放进我碗里,“多吃点,今天我请客。”

……

后来,那场大火发生了。

前辈的双亲都已去世,唯一亲近的,似乎只剩下了我。

我是在前辈去世的一个月前被调入EIEN系统项目进行毕业前的实习的。那时候,她一边研读她的硕士学位一边参与EIEN系统的开发,一直在居住的公寓和研究所之间两点一线,全身心地投入了EIEN系统,连闲暇时间和我聊天,都三句离不开EIEN。

说起来,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大火发生的那个凌晨,据说是前辈的二十岁生日。

为什么是据说……原因就在于,连前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

“我爸临终之前说,这天是我们离开地狱的日子。”她曾经这样和我说过,“所以这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我不明白前辈这话的意思。但,生日与忌日重叠,这样的感觉真让人五味杂陈。

我自作主张,负责了前辈的葬礼。也自作主张,给在长野的诸伏前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前辈死去的消息。

我其实不抱任何希望诸伏前辈会来参加阳前辈的葬礼。毕竟这两人三年间断绝了任何交流,一个远在长野当着警察,一个在东京把自己关在名为科研的壳子里,好像早就成为两个世界的人了。但最后,诸伏前辈还是出现在了葬礼上。

他带着一束纯白的鸢尾花,摆在了她的遗像前,那双蓝色的凤眼就此成为二人之间除却黑白灰外仅存的色彩。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我听到诸伏前辈这样说,“她就是这样的人。可又不是。”

我和诸伏前辈仅仅眼神交汇了一瞬,很快他便转身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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