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霜睁开眼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被莫惊春的麻丨药麻死过去,也没有被谢邙发现魔君身份一剑砍了。 身前背后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但还是在孟沉霜起身时隐隐作痛,床头放了一身干净的新衣。 兰衫黑袍织金带,光滑细腻,穿上身后行动间流溢出隐隐光泽和兰木香气。 孟沉霜手一顿,这衣服是谢邙给的? 无涯兰山上那群兔子热衷于织布,织出来的琼巧布又被它们裁作各式衣物。 后来也有不少被送入剑阁之中孟沉霜的居所澹水九章,从衣饰到帷幕窗纱一应俱全,兰香馥郁,可清心平气。 谢邙父母尚在时,常以琼巧兔织品赠人,使得琼巧布虽非法器,却在修仙界中甚有美名。 只是后来二人逝去,谢邙又绝不是什么平易近人、善于交游的人,即使有人想要一匹琼巧布,却也不敢向这位天上都讯狱督领开口了。 然而琼巧兔们不会停下千百年来的活计,是以择兰居、澹水九章和谢邙的储物袋中都被各式衣衫填满。 但……孟沉霜之前思考过的问题重又浮上心头,谢邙变得这么善心发作了吗? 不确定,再看看。 新衣旁放了水盆丝帕、梳篦镜奁、发冠簪钗等物,孟沉霜不擅长给自己束冠,洗漱过后只抽了一根织金发带,将一半头发束起便是。 桌上摆着碗药,正被灵力温着,莫惊春留了字条,说自己带着纸人小柴胡继续去给镇民问诊,叫李前辈好好吃药,注意休息。 孟沉霜喝了药,往隔壁两间客房晃悠一圈,发现谢邙也不知所踪,肩上的压力霎时放松。 孟沉霜真想把莫小大夫绑去深山老林,给他治完病再放回去,又或者谢邙意识到带小孩儿很烦,提前离开,不要总是让他心惊胆战。 然而一切只能是幻想,孟沉霜在心里叹着气,离开客店,又往镇中义庄方向走去。 之前搞出那么大一个乱摊子,总要有人去收拾。 归柳镇人烟稀少,往义庄走的一路更是萧条,偶然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凡人从门中望出来,看见孟沉霜这个外来人,便又立刻关上了家门。 孟沉霜怀疑是义庄里凌乱的残肢尸水吓坏了义庄守门人和这些凡人,没太多想,加快脚步往义庄走,可当他到达附近时,却半点脏污没见到,记忆中的腥臭也消散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松柏燃烧的浓烈烟气。 孟沉霜追着烟气的方向跑过去,一路追到义庄后面靠近残林的空地中。 院墙倾塌破碎,一个巨大的火堆正在旷野中熊熊燃烧。 无数炸裂开的残肢断臂被收捡到一块,由炽烈的火焰逐步吞噬,被烤地焦黑收缩的皮肉中渗出油滴,霎时间将火焰催地更旺。 空气被高温扭曲,忽然间一声响动,烧脆的残尸被重量压断,接连向下坍塌,发出轰然巨响,无数尸骨成灰,火焰飘摇着射出火星。 金红的火星落在一截玄青衣摆上,呼吸之间便熄灭了。 孟沉霜的目光随之而上,见到谢邙臂弯中抱着许多松枝柏木,从残林中走来。 “见过仙尊。”孟沉霜反应过来,不太熟练地向谢邙行礼。 谢邙将松枝柏木扔进火堆,看了孟沉霜一眼:“不必。” 片刻后,他又道:“我都收拾过了。” “多谢仙尊。”孟沉霜拿不准谢邙现在对李渡是个什么态度,道了句谢,沿着倾塌的院墙缺口往义庄里走。 里边也被谢邙用法术清洁过,清走被尸球碾碎的棺材板后,整个义庄竟只有七八口棺材幸存下来。 秋光浓烈,北风呼啸,然而孟沉霜走进院中后,却感觉到一阵打着旋刮过的阴冷南风。 衣袍发带在风中翻动,他朝着风去处看,发现南风尽数涌向义庄堂屋,从浅淡无色变成淡淡黑烟,挤进堂屋时暗色越发浓郁,几乎能叫人听到风中的哭嚎。 不,这不是风…… “李道友来找怨魂煞?” 谢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在孟沉霜身边,手里还抓着几段暗沉沉的烟气似的怨魂煞碎片。 怨魂煞碎片在谢邙手中疯狂扭动挣扎,像是几条被抓住的大黑蛇,震动着发出惨厉的尖叫。 谢邙就这么虚虚一握,对浓重冰冷的煞气和惨叫置若罔闻。 “是……怨魂煞容易发怒伤人,需要小心处理。”孟沉霜看着谢邙的手,无论这人表现地多么冷静,怨魂煞透出的阴冷都已将他的指尖冻得发紫,“没想到仙尊先我一步来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怨魂煞的成因很简单,当世上的死者魂魄因为种种原因被迫无法去往幽冥九泉,待岁月磨灭魂魄神志,便成怨魂。 越是一心想着前往冥府投胎,就越是被束缚在死去的土地上,久而久之,怨气累积成煞。 力量强大的怨魂煞可以附身起尸,甚至吞吃生人灵魂。 归柳镇中的这一个怨魂煞看上去融合了数百魂魄,更加危险。 “跟我来。”谢邙言简意赅,领着迷惑的孟沉霜朝义庄堂屋走去,他一面走,还一面出手抓住飘荡在空中没有被风卷进堂屋的怨魂煞碎片。 像是采蘑菇的小姑娘,孟沉霜忍不住在他背后腹诽。 堂屋里没别的东西,只塑了三尊像,左观音,右普贤,中间则是一尊披坚执锐、武人模样的神像,看样子是个神祠。 用来收集怨魂煞碎片的法器就摆在武人神像前的贡案上,是一盏金光莲花灯烛。 烛光摇曳着将怨魂煞碎片卷入火中,碎片被重新凝聚起来,变成粘稠的液体倒流回灯油里。 火焰细小,仿佛一颗豆粒,明亮光芒却足以将这个年久失修、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