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潮湿闷热。
天边滚滚黑云,空气沉沉地压下来,叫人喘不过气。
许悄悄神色凝重地坐在客厅沙发的一角。她一手握着电话听筒,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张被捏的皱皱巴巴的准考证。
周清言端着一杯咖啡在厨房吧台那远远地看过来。她太紧张了,连带着手上端的咖啡杯也抖得厉害。
等了良久,却见悄悄挂了电话,神情沮丧地上了二楼。
周清言呆愣愣地站着,直到楼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咖啡都洒了出来,落在她织锦缎面的拖鞋上,污了一片。
一种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席卷过来。
她匆匆放下咖啡杯,走过去慌慌张张地捡起落在地上的准考证,照着原样把查分电话又打了一遍。
电话那头报分数时,她的心就一直坠坠地往下沉,直到后的总分报出来的时候,终于狠狠地坠地了。
完了,全完了......
这已经是悄悄第二次参加高考了。
许悄悄是个从来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她是家长和老师眼里公认的好学生,从小成绩优异,人也乖巧漂亮,待人接物更是礼貌周到地没话讲。
却唯独高考落榜这件事,成了她目前为止人生中最大的挫败。
其实悄悄第一年高考的成绩还挺理想的,超过一本分数线五十几分。上一个211大学基本没什么问题。
可悄悄却执意要复读。
她说:我要上南陵大学。
南陵大学是国内顶尖的理工科院校,也是南陵最好的综合类大学。女儿有这样远大的理想,做父母的当然也不好过多阻挠。于是在家里人的支持下,悄悄又把暗无天日的高三又熬了一遍。
可事与愿违,竟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周清言大脑一片空白在客厅坐了一刻钟,才想起要打电话寻求帮助。她慌慌张张地打电话给自己的侄子。
“喂?”电话刚一接通,周清言就慌不迭地问道:“子期,悄悄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哎呀,就是考的不好呀!比去年还少了十几分。你快帮二姑查查看,今年一本分数线多少?”
电话那头,周子期稍稍沉默了一会:“二姑你先别急。”他声音有些疲惫继续说道:“分数线大概还没出来。不过比分数去年还少的话,南陵大学大概没什么希望。”
“这可怎么办啊?”周清言怎么能不急呢?这都是复读一年后再一次参加考试了。“悄悄那孩子......不行你劝劝她,她从小就听你的话。”
电话那头忽然乱糟糟的:“行,那我晚点给她打个电话吧。现在有点忙,在准备一个手术。”
“行行行...如果方便的话,你最好来一趟,当面开导开导她。”
周清言挂了电话,一颗心还是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起身倒了一杯水,端到二楼。
刚要敲门,悄悄的声音就从房里传了出来。
“妈,我没事,让我自己待一会。”
“好,好......”
房中,悄悄背靠着床沿蹲坐在地上,她看着门缝里妈妈的影子,蹑手蹑脚地来,又不情不愿地走了。
妈妈大概是想来安慰她的。
也是,复读一年,考出来的成绩还没有第一年好。这样的情况换谁都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说句安慰的话。
但是能说些什么呢?
没事,明年继续努力?
还是说,算了,就这样随便报个学校吧。横竖不可能没学上的。
悄悄觉得一阵窒息,像是被堵在一断狭长幽暗的隧道中,身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茫然,身后是退无可退的万丈悬崖。
可这样进退维谷的局面却是她自己选择的。
如今场面这样难堪,大概是应该好好哭一场吧,但她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茫然地看着墙上那张被太阳晒得微微有些发了黄的南陵大学校园海报,心里竟然平静地只剩下迷茫了。
南陵大学,杜聿名上过的大学。
学校的海报被房间的百叶窗透过的影子斜斜照着,像一条条斑马线,。
悄悄小学毕业的时候就立下志愿,要考上南陵大学。
居然考了这么多年还是考不......
一直以为自己会以正式学生的身份,在九月的微风中,站在它面前。
可见愿望又一次落空了。
许悄悄像一只鸵鸟一般,把头深深埋进双腿中。她闭着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真想再去那个学校看看。
这个念头势如破竹般起来,又排山倒海地占领了她。
考不上,还不能再去看看吗。
许悄悄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简单而迅速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匆匆下楼,对周清言说:“我要去南陵一趟。”
周清言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时候?”
“现在就去。”悄悄的语气里有不容置喙的果决。
周清言紧张地微微抿了抿唇:“去?干什么?”
“去南陵大学,看一看。”
......
其实从江城到南陵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说起来不算远,悄悄也去过很多次南陵,但南陵大学......
许悄悄一下车站,叶从容就在车站门口等着了。
她开了一辆墨绿色的mini Cooper,半个身子依靠在车门上,戴着一副能遮住半个脸的大墨镜。一看到许悄悄从车站走出来便拼命挥手。
悄悄习惯了她的张扬,无声地上了车,有气无力问:“上个大学这么张扬,是彻底没人管了吗?”
叶从容笑道:“悄悄同学,我去年就满18了好吗?不像你,还是个高中生。”
悄悄没有搭话,从容也觉得很没趣,讪讪地笑道:“干嘛这个死样子,不就是比去年低个十几分么,听说今年高考比去年难,整体分数线下降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