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夜,清冷,无风。
月的幽光铺满大地。
林子夕倚在窗边,抬头望着那一轮弯月旁薄薄的灰色云彩。他手中的烟蒂还在冒着最后几缕轻烟,烟雾袅袅,在他的眼前升起、绽开,仿若一朵朵盛开的飘渺的花。
那张俊朗的面容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柔和,原本锐利的目光看上去竟有些迷离。他出神地望着窗外,许久都没有挪动一下身体。
“还好吗?”他喃喃地,象是在轻声地问着自己,又象是在问着别的什么人,脸上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一阵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这突如其来的凉意似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将靠着窗户的身体收了回来,脸上的线条渐渐变得坚硬。
他低下头,转过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叹息声很轻很轻,却还是被她听见了。
“子夕?”她温柔地喊了一声,不等他抬起头,她的双臂已经将他轻轻环绕。
“吵醒你了。”林子夕带着歉意说道。
郝文清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美丽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情。
“怎么了?”林子夕分开她的手,转过身。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郝文清望着他,柔声道。
“你睡吧,我已经不困了。”林子夕将手中的烟蒂放在了烟灰缸里。
郝文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饿了吗,我先去准备早饭?”
林子夕点点头。
她却没有离开,只是望着他。
眼前的林子夕几乎是她生命的全部。遇到他之后,她甚至开始怀疑在没有他出现的二十多年的生命里,那是一种怎样的空白与寂寞。因为有了他,她才体会到爱的幸福,那是为了所爱的人付出一切的彻底,是在刚刚体会到等待的苦涩转眼间又尝到与他相依相伴的甜蜜,是在无数个害怕失去他的长夜过后被他轻拥入怀的满足,是不辞辛劳为他准备好一桌丰盛的晚餐,换来他感激的眼神。对他的要求一直都是这样单纯。她的快乐、悲伤,她的欢声、泪水,还有那些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苦涩与期盼,悲伤和快乐……这所有的一切,也许都是因为他而存在。累吗?怎么会!有了他,生命是多么地让人心满意足呵!悲伤算什么?泪水算什么?委屈又算得了什么?爱情中的女人谁能够逃脱她所遇到的这一切?受一些煎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一句温柔体贴的话,一个疼惜的眼神就足以让所有的不安烟消云散。
她凝望着他,一如往常那么入神,她带着欣喜的心情,就象最初见到他时一样。可是,一丝不安却又钻进她的心底。他是怎么了?那平静的眼神,硬朗的面容,如此地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她的不安是他所熟悉的,林子夕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温柔地亲吻了一下。
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在想什么?”林子夕低声问道。
“我在想给你做什么样的早饭?”她笑着离开他的怀抱,走进厨房。
没过多久,从厨房里飘来一股煎蛋的香气。当林子夕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杯碟碗筷。
“这是刚热过的牛奶,你一定要把它喝完。”郝文清把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推到他的面前。
林子夕没有说话,他把杯子接过来,仰起头一口一口地喝着。
郝文清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是她感到最幸福的时候。
吃完早饭,林子夕象往常一样准备去上班。
“中午一起吃饭吗?”
林子夕想了想,“今天中午恐怕不行。我要去哥哥那边。”
“没有关系。”她勉强地笑了笑,“那晚上呢,晚上可以吗?”
林子夕点了点头,“好,我晚上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做。”
“我等你。”
“好。”林子夕一边说,一边穿好鞋。“我走了。”
“再见。”郝文清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晚上见。”
“嗯。”
林子夕转过身,很快便消失在门口。
郝文清飞快地跑到窗边,注视着他每天必经的那个路口。
他的身影出现了。
象平常一样,他匆匆地随着人群向街的另一头走去。他似乎永远也不会知道,从她走进他生活的那天起,每天早上的这个时候,一双熟悉而又美丽的眼睛便会注视着他的背影,那眷恋的目光一直送他走出好远好远……
(二)
“喂?”秦筝儿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仍旧不停地在纸上写着。
“我,小帆。”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唉呀,是你啊!”秦筝儿夸张地咧开了嘴。“怎么这么有空?想我了?”她坏坏地笑着。
“周未还上班?”
“没有,我在做些‘私活儿’。”
“你能有什么‘私活儿’啊?小说还没写完?”
秦筝儿笑了。
“你也该出来走走了,老呆在医院那种地方,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好啊。什么时候?你得有空陪我才行。”秦筝儿转了转手腕,感觉有些酸软。
“就现在,有空吗?请你喝东西。”余小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喂,你没事吧?”秦筝儿感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异样。
“我哪会有什么事。怎么样,有没有空?”
“有 。”秦筝儿回答得很干脆。
“我在‘毕加索’等你。”
秦筝儿挂断了电话。随便抓起一件外套就匆匆忙忙走出了房间。
“毕加索”是一间咖啡屋的名字,也是秦筝儿与周立立以及余小帆经常见面的地方。
她们认识已经有十多年了,当她们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死党。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时建立起来的感情不但没有疏远,反而如无心酿制的美酒,时间越久,越是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