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艾米丽不舍地将视线从二楼的窗户挪开,重新放到正门口。
没错,那两个看起来绝不可能迈进史密斯府一步的访客,此刻竟然跟在亚当先生身后,朝门里走去。她们的长裙掠过院子里盛开的蔷薇,针脚粗糙的边线衬着香气馥郁的花朵,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那边访客们很快进门,不见了人影。
这一侧专供厨房仆人行动的侧门处,两名女仆沉默了一会儿,艾米丽突然嗤了一声。
“你替她们担心什么?你看,人家好端端地进去了吧。”
栗发女仆轻声反驳:“我没有……”
“好了好了,回去干活吧,”艾米丽不耐烦地一摆手,当先迈步,“我可不想听克劳利夫人念叨,你爱在这儿站着就站着吧。”
“哎?”栗发女仆一愣,连忙跟上去,一边小声问,“等等,艾米丽,你说为什么史密斯先生会让那两人进去?”
“我怎么知道?”
艾米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有猜测:亚当先生看了二楼一眼,接着就改变主意,放人进门,简直就像是那个人指令让她们进去似的……
“晚上问问其他人不就知道了?”艾米丽有些不快地嘟囔着,“说不定就是先生们心好,请贫穷的可怜人进去拿点吃的呢,哼……”
***
芙蕾达和阿尔莎虽然的确贫穷,但并不是来讨要食物的。
今天是星期三,她们照常到了集市,按计划买了一些面包和肉。
集市上一如既往,飘荡着各种闲话,有的在讨论下下周即将抵达的主教和巡回法庭,有的在商量着从史密斯府的女仆处打听点消息。
两人随缘听了一会儿,正要回转,芙蕾达却忽然说,她决定要去拜访凯厄斯。
阿尔莎不觉得这是个好计划,她惊诧地拉住芙蕾达:“你还要去找那个人?不打招呼就拜访,他们会不会生气?”
芙蕾达很镇定:“没关系,他们自己上次来时,也同样没有提前送信。”
“但你们当时闹得那么凶,我担心……”
阿尔莎眉头紧皱,她眼前又浮现出了十来天前的场景。
一开始,芙蕾达和沃尔图里站在窗边说话。从阿尔莎的角度看去,两人之间有某种气氛在缓缓流动,她说不出是什么,但皎洁的月光仿佛因此而变得氤氲旖旎,她的视线也下意识不再转向窗户那边。
但很快,情势急转直下。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阿尔莎再朝窗户看过去时,那个叫沃尔图里的人脸上温和的神色消失无踪,反倒一脸要杀人地模样,伸手扣住了芙蕾达的咽喉。
“你做什么!”阿尔莎一愣之后,要赶过去帮助自己的朋友,“快放开——”
然而她立刻就被护卫A伸手拦住。
阿尔莎想推开护卫A,护卫A纹丝不动,她心里一跳,惊疑不定地看向对方——这个人,他的手臂没有任何弹性和温度,压根不像是人,而像冬天夜里冷冰冰的石雕!
好在芙蕾达轻咳一声后开了口。听她的声音,那个看起来怒气勃发的人,实际上没有下看起来那样重的手。
“您在生气?”阿尔莎看到芙蕾达还在微笑,“为什么?”
沃尔图里冷冷道:“什么为什么?”
“我以为您会愉快地接受我的请求,毕竟它对于您来说,就像咬一口树上摘下的果子一样,不是吗?”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您是说,还有一些需要做的准备?”
“不是——”
阿尔莎仍旧不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事,但她看到那个沃尔图里渐渐松开了手,像是愤怒,又像是心虚,恶狠狠地朝旁边别开了眼睛。
屋子里静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沃尔图里颊边的肌肉收紧又放松,他骤然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其他三位先生见状,连忙抄起一旁椅子上的斗篷,跟在对方身后。刚刚拦住阿尔莎的那个护卫A迟疑一瞬,还是选择友好地朝屋子里的两位女士弯腰行礼,轻声作别,其他两人对视一眼,有样学样,然后才匆匆离开。
当时那个沃尔图里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说,阿尔莎觉得现在贸然拜访,只是吃闭门羹还算好的,再被对方掐喉咙才是更可怕。
阿尔莎提起这个可能性,芙蕾达却只是笑一笑:“他没关系。”
“……”
阿尔莎不理解,什么叫他没关系?是笃信沃尔图里不会真的伤害她,还是就算他伤害她,芙蕾达也不在意?
只不过芙蕾达看起来脾气好,总是带着笑,但要是决定了做什么事,别人总是无法劝服她。
阿尔莎于是最终还是跟着芙蕾达一路打听到了史密斯府,站在了那座开满蔷薇的庭院前。
说真的,史密斯府管家先生的拒斥还算在意料之内,意料之外的,反倒是护卫A,也就是亚当·史密斯先生,他竟然很快前来,不仅态度彬彬有礼,之后甚至还亲自带她们进门。
或许……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阿尔莎满腹疑虑,跟着亚当先生走进门。
他们经过门厅,拐向一侧的楼梯,正要上楼时,停住了。
有个人站在铺着金红地毯的阶梯上。
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宽阔的胸膛将布料撑得看起来十分垂顺,被金色花叶别针扣在一起的斗篷直到脚踝,露出一线猩红的内衬。
是沃尔图里。
他的出现毫无声息,阿尔莎吓了一跳。
但芙蕾达看不见,她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停下,她还往前走了一步。
眼看着她要撞上前方的亚当先生,阿尔莎还来不及提醒,亚当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轻巧地挪开,并且及时冲楼梯上的人行礼:“先生。”
芙蕾达于是也朝沃尔图里的方向转过脸,并且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下午好,凯厄斯先生。”
其他人:“……”
她打招呼的大方向是没错的,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来史密斯府,并不清楚房屋的构造,也不知道哪里是平地,哪里又是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