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片段像是走马灯不停地在脑中旋转,无论他逃往何处,过去种种都紧紧跟随,如影随形。
直到热浪翻涌,所有的一切沾上了火苗,渐渐扭曲褪色,周而复始,进入新一轮的噩梦。
“帝卿的高热又起来了,快,再去将太医院院首找来。”
琴棋手中握着小勺,替凤翊星沾湿苍白起皮的嘴唇,接着又换下额上捂得发热的巾帕,浸入一旁湿冷的水中。
可惜就算琴棋整整两夜都没睡觉,情况依旧没有好转,间断性的高烧持续不退。
再这样下去,帝卿……
琴棋咬住嘴唇,眼皮子包住一大泡泪水,不敢真的哭出来,只能强忍着憋回去。
“疼,好疼……”凤翊星只觉得膝盖的缝隙像是被人生生钉进了一根尖利的针,偶尔又像一把钝刀子,绵绵不绝的痛处从骨头缝中传出。
床上的人在痛意的侵袭下,失了往日的冷硬,只剩下软弱与无助。
“鸨爹,我不敢了,我好痛,放开,放开……”
先是一阵哭求,低低的抽泣声平息,接着又是倔强发狠。
“未见到郑娘,我是绝对不会接客的,她知道你们如此待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杀了,一定会!”
“不,不,你们说谎,她没死,没死!我见着她了,没死的,真的……”
“啊!”一声尖利的叫喊,床上的人彻底没了声息,静悄悄的。
听了一堆不该听的琴棋捂着胸口,白着脸上前查看。
这样美丽的花,即使面临调零,也足够动人心魄,凝脂肌肤两片坨红,暖暖的灯光像是给他打上一层蜡,绝艳不似真人。
可再美丽的东西,就好比品相不俗的青石玉珏,少了主人的精心呵护,终有一日发黄发旧,便成了可笑弃品。
床上的男人一声呜咽都无,眼角的珠子像是串了线的珍珠,一颗又一颗,浸湿了耳边的枕巾。
“帝卿,帝卿,别憋着自己,哭出来啊,哭出来!”琴棋意识到了不对劲,扑到主子跟前,面色发青,像是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死气。
“太医首还未到?”他扭头看向屋内伺候的其他侍从,发狠地掀翻了床边的铜盆,“速速将太医首绑来,这些日子就不用再将人送回去了。”
几个侍从本就无意听到了帝卿的惊天秘密,此刻哆嗦得如同鹌鹑,恨不得真能找个洞钻出去。
听着琴棋这样说,几人争先恐后,生怕晚走一步小命不保。
“等等。”琴棋的声音落在他们耳朵里,像是地府索命厉鬼,“谁敢出去乱嚼舌根,便拔了舌头喂狗,地牢里有千百种死法,你们应该不想尝试吧?”
目送几个打着寒战的人离去,琴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跪坐在床榻旁,方才只是强撑,过了那劲,手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
帝卿府的人派出了大半,终于在某个宗亲处找到了太医首,幸好有朱雀卫拔刀威慑,才将人平安带了回来。
“热度又起来了?”
太医首走之前,是看着热度都退下去,留好了药才走的,如今竟然连吃药都退不下热度了。
“郑玉,郑玉……”床上的男子发出低低的呓语,一声又一声,到了最后,像是啼血杜鹃发出的嘶鸣。
这……太医首看向帝卿身边的常侍琴棋,叹气道:“帝卿心有郁结,这一场大病击碎了表面的太平,露出了内里早已腐败的根。”
“这,这怎么办?”琴棋紧张问。
“别急,这未必全是坏事,长时以往只会拖垮他的身子,现在就能爆发出来,才能对症下药,尽早治疗。”
这样说还算好事了?就当琴棋喜出望外时,又听她说道:“可惜老妇只能治标,无法治本,若能找到这位郑玉娘子,或许才能解开帝卿的心结。”
太医首点到为止,没多说下去,又重新开了药房,加大了剂量,施展了一套针法降热,便在侍从的安排下,住在了帝卿府。
琴棋看着帝卿逐渐平静的睡颜,心中也安定了些许。
帝卿受罚,凤帝不允许他带侍从进入,可宫中传出的只字片语,他也能猜到大概是宁王女和郑相救下了帝卿。
郑相向来看不惯帝卿的所作所为,不踩上两脚就已经是好的了,她能去搭救帝卿,莫非是郑小姐求了情?
帝卿明明喜欢的王女,怎地梦中喊的都是郑小姐的名字,还叫的不全,琴棋一时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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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棋先是去了王府,没有找到赵瑾瑜,转身又去了相府。
“你是说帝卿一直在喊我的名字?”郑玉澄听完来龙去脉,蹙紧了眉头。
“是啊。“琴棋练练练点头。
郑玉澄转身将手里的书放回木架上,接着神色淡淡:“你应该去找赵瑾瑜,我从不记得自己和帝卿有什么过往,估计是这家伙借用了我的名字。”
琴棋期期艾艾地点头:“可奴也找不到王女,只能先来找您了。”
“奴也琢磨不透帝卿的心思,只想着把人都带去了才好,帝卿烧的一直在说胡话,奴心里实在没底,奴跪下求您了。”
郑玉澄拦他不住,眼睁睁看着他跪在脚下,硬是磕了几个头,额头嗑红了一片。
她低低叹了口气,罢了,承了别人的恩情总是要还的,帝卿帮玉霖挡了此劫难,才会受这样的大罪,她不过是上门拜访,有何不可?
郑玉澄登上了帝卿府的马车,吩咐道:“还是得快快将王女请来,她才是良药,找我可不治本。”
“王女不在府内,府上的下人也不知道王女的去向……”琴棋面露纠结。
朱雀卫又不会听他吩咐,其他侍从笨手笨脚,派出去找人很可能走漏了风声,到时对帝卿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郑玉澄沉默片刻,将琴棋招到面前,小声嘱咐了几句。
琴棋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声音清亮带着喜意:“谢谢郑小姐。”
接着,便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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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赵瑾瑜正窝在茶馆里,悠闲地听着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