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
来此处的官人都是朝廷里的权贵,即使当今陛下有旨意官员不得狎妓,但是私底下你情我愿的事情又不会有别人知晓,毕竟哪个官妓能始终保持着好颜色,还是要早早为自己找一个良人托付终生。
而在这其中顾泽音算是一个另类,总是独来独往,面对那些贵公子们一夜千两的诱惑,也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笑,不为所动。
教坊里的人几乎没人喜她。
就算曾经是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的孙女,如今还不是堕落到这腌臜地方。却还总装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偏偏她肚子里全是墨水,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每次豪门权贵们出门要带人准会点她陪侍。
不知多少楼中的女子眼红她的容貌,嫉妒她的才华,可更厌恶的是她自命不凡的清高样子。
正与她擦肩而过的女子讥诮道:“我可真是羡慕姐姐啊,明明是罪臣之女,一辈子翻不了身,竟然这么快就成了良籍,哎呀,到底是哪位官人如此神通广大,几年时间就让你脱离苦海,也给妹妹指一条明路啊。”
顾德音只是瞟了对方一眼,淡淡道:“那你就羡慕吧。”
对方脸上的笑一僵,毫不示弱:“话说姐姐都从良了,怎么还不见官人赎身呢。”
“管好自己就行,别瞎操心别人。”
顾德音抱着琴离去,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对方给怼成了猪肝色。
于是女子索性撕破了脸皮,指着她谩骂都怕:“你有什么可猖狂的,都已经是贱籍了,还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太子妃吗?”
顾德音本不想和这种人多费口舌,但是对方死咬着自己不放。回眸平视对方,问道:“我倒想知道我哪里猖狂了?”
“哼,你说哪里猖狂了,同是教坊司里的官妓,你天天把自己装成大家小姐的样子做什么?”
“原来你是以为我惺惺作态,你低眉顺眼侍候你的恩客是你的事,我弹我的琴是我的事。瞧瞧你的珍珠耳环,宝石项链想必都是那些男人送的,而我是一贫如洗,只有一把琴能傍身,这很公平不是吗。”
对方这下是真的哑口无言,的确顾德音身上的衣料还是几年前的旧样式。
说完,便抱琴离去。
今日有位大人点名让顾德音去抚琴为宴席助兴,可到了地方,却只见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丝毫没有热闹的样子。
顾德音后背一凉,从手上取下一支发钗放在手心,紧紧握着。朝中的权贵们大都顾忌脸面,不会强人所难。毕竟你情我愿的事若是搞出了血就得不偿失了。但是也有少数纠缠不休的人。
她手心冰凉,紧紧握着琴。屋门被打开,一名侍女走出来请她进去。
顾德音故作镇定,刚一进门就看见生得面如冠玉的男人。他正把玩着一串紫檀手串,眼神轻轻划过她,但就像一把钝刀硬生生要劈开她一样。这种锐利的目光
她将手中的发钗收回袖中,福身道:“这位大人,妾身似乎并不认得你。”
男人语气森然:“你认不认得我无妨,你可认得这公验。”
那名侍女将东西递给她,顾德音看到上面自己的名字。这薄薄的一张纸曾是她无比期望的东西。但她依旧面不改色道:“并不认识。”
陆寒柏凌厉俊美的面容在这阴暗的屋子里显得多了些狰狞。
“我劝你最好还是招了,不然这罪名可是你一个小小官妓承受不起的。”
“我不知情就是不知情。”
“祚为官府文书,你可知是多大的罪行。”
顾德音讥诮道:“杖责一百。”
陆寒柏脸色愈发冰冷,心里正奇怪此女怎会知道律法。
女人眼神凉薄,不屑的冷声笑了笑:“这位大人,我曾经也是户部尚书的孙女,这种事情我自然是知晓的。可是您有证据这个顾德音就是我吗?上面也没写籍贯,容貌,和父母,天下恐怕也不知有一个顾德音吧。”
陆寒柏也是难得碰了一鼻子的灰。
“今日是忠肃伯家的二公子请我来的,大人看来没有心情听曲,那小女子就先告退了,”顾德音正要出门就想到了什么,转身说道,“对了,大人若是闲来无事干,还不如查查马上就要科考的举子中可有冒籍的,这可是一抓一个准,大功一件啊。”
说完,便扬长而去。
陆寒柏脸色更加黑了,真是的。
草庐内,茶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沈绛雪正为顾德音煮茶,茶水咕嘟着泡。
“幸亏你是你,若是旁人,只怕已经被吓唬得全都说出来了。”
顾德音浅笑道:“我没什么,倒是你可要小心,陆寒柏此人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沈绛雪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哦。姐姐认得他?”
“他同我年纪差不了几岁,曾经也有过往来。他父亲是先帝的太傅,卓荦不凡,如今朝中的大臣们不知有多少是他的门生。陆寒柏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旷世逸才。因此就有些恃才傲物。”
“这我倒是知晓。”
毕竟是凤虎的小舅舅,也听她说过几句关于此人的一些言论。无非就是太过唠叨,循规蹈矩。什么事情都讲究个礼法。有次凤虎穿男装上街,被他看到。耳提面命给训斥了半天,还直接给拎到了将军府让她父亲好好管束。
“恐怕还有一件事你不知晓。他父亲是大儒,自然看出他心性浮躁,于是寻了一个借口,以命格为名,送去了寺庙内静养了五年。”
沈绛雪倒茶的手一顿:“竟然还有这种事,那回来后他的性子就被磨平了。”
“没有,他回来后虽然瞧着不骄不馁,但是心境却不敌以往。丢了四书五经,开始精研律法,科考之后没入翰林院,直接进了大理寺。短短半年,就连破了五个命案。虽然手握佛珠,可是却更爱杀戮,认为严刑峻法是上上之策。我听不少大臣们挟嫌他。”
“恐怕他们也是暗室亏心。“
“的确,一个人谁会不被人抓住把柄呢?”
沈绛雪依然有些不解:“那他怎么死死抓着这公验一事不松手,我还真是他是闲着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