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雪从未看透过皇后娘娘,舅父的心思她还能揣摩出一二,可皇后就像是那初春朦胧的雾,让人看不真切。
她家世显赫,兄长是拥兵自重的郑国公。朝中能同他抗衡的只有远在边关驻守的武安侯。曾经同她还关系匪浅。老一辈的人都知晓此事,武安侯小公子同郑国公家的姑娘是天赐的良缘。但这最被看好的一对,在双双回京后,一个立马娶了新妇,一个半载后便嫁给静王当继室。
当初京中的人都纷纷猜测是因为皇后导致赤河之战惨败的缘故。以至于数千将士惨死在水中,尸首都被吞入鱼腹中。武安侯因此对皇后失望至极。可又有人曾看见武安侯在新婚前长跪在郑国公府面前,但那朱红色的大门从未打开过。
皇后若想离开皇宫并不是什么难事,左不过换个身份罢了。她为何要委屈自己屈就在这庭庭深院中。如果她真的是为了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为何要让自己成为她手中的那柄剑。
“您为何不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
即使舅父已经有两位皇子,但若她诞下皇嗣,加上身后郑国公的势力,孩子是定会被立为太子。即使大哥哥如何贤德,最后是否能夺得皇位都要看他们身后的势力。
华蔷手指轻捻佛珠,神情肃然:“皇位未必见得是好的,还是留给讨厌的人坐吧。”
“舅父对您其实情意深重。”
沈绛雪自幼就是同他们休憩在一处,她看得见舅父对舅母是的情意,总是那般眷恋的望着正哄她入睡的女人。
“呵,他总说我同他夫妻一体。就算是夫妻也未必见得没有刀戎相见的时候。你切勿信男人对女子的任何承诺,尤其是他要你为之做出牺牲。
权利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护自己。雪儿,你若是享受过权利的快乐,就知道什么是世间最美妙的东西。朱砂御笔能轻而易举定人生死,你不想试试吗?”
皇后起身跪坐在团蒲上,对着条几上的无名牌位叩首四下。神三鬼四人一,沈绛雪从小就见舅母供奉这无名牌位,舅父也偶尔烧香敬拜。
即使对此人的身份一直感到好奇,但从未敢问。
华蔷起身后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
“你啊,还不如顾德音想得明白,你以为烨儿为何会救走她。”
“不是想让我承担罪名?”
“你看的不够深,因为烨儿根本舍不得她死。顾德音很聪明利用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不然你以为当初你誊写的那份名单怎么会好端端落在她手上。如今你只有一人站在这棋局外,其他人都已入座。”
骤雨初歇,已经下了连绵几天的小雨。天从未未放晴。沈绛雪在亭子间独坐赏荷,一尾鲤鱼从湖中跳起啄了一口荷花,在水面上点出无数涟漪。
滴滴答答的水声让她又在思索皇后娘娘的话。顾姐姐跟二哥哥究竟是何时的事?自己竟然从未发觉过。
“绛雪,你想什么呢?”
程姣姣歪着脑袋瞧着她,她今日一身藕粉色长裙,更显她容貌娇俏,后面的女使手中端着食盒。
沈绛雪展颜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不通一些事情。”
“那你说给我听听啊,来,吃点心。”
程姣姣家的厨娘新作紫团酥,特地拿来给她尝尝鲜。
沈绛雪微抿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她正色道:“如果你突然发现一个人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会怎么办呢。”
程姣姣咬着糕点,杏眸思索片刻:“只要她对我好就行。”
“为何呢?”
“不管她做什么事,没有伤害到我就行。”
沈绛雪噗嗤一笑:“你还真是聪慧。”
也是,这世上又哪有全须全尾的好人呢。
“姣姣,你认为皇后娘娘是怎样的人?”
沈绛雪想听听旁边对舅母的看法。
“是个好人,”程姣姣笑脸盈盈,“我姑母说当初若不是在街上偶遇皇后娘娘,她差点被当初的静王妃给当街打死。”
沈绛雪对舅父的那位前王妃自然也多有耳闻,是齐国公的掌上明珠,因为是老来得女,所以宠爱非常。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先王妃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不仅打骂奴仆,而外人不知的事。就连才三岁的萧渊都逃不了毒打。静王忍气吞声四载,这下终于忍不了。抱着遍体鳞伤的儿子跪在御前,请求和离。
后来在齐国公的授意下,只能给他一方妾室以示安慰。或许知道自己错了,先王妃性子改了不少,也变得柔情似水起来。但背地里对程姣姣这个妾室却是十分阴狠,逼她喝下汤药,以至于无法生育。
“姑母说她曾经浑身没有一点好皮肉,大雪之日被赶出府。那时候谁不惧怕先王妃,就算是我祖父也不敢施救。幸得当时的皇后心善,接到自己府上疗养。原本是想为她求个公道,帮她和离。但不久后,先王妃就难产走了,她的苦日子也总算熬到了头。”
“姐姐,你看着牡丹花开得多好。”
不远处,程贵妃正同皇后在御花园赏花,这二人的关系的确相当融洽。
沈绛雪浅笑道:“姣姣,您能帮我送出一封书信吗?”
“好啊。”
陆寒柏这几日难得清静,料理完两宗大案后,但心觉不爽。在六位大理寺少丞中,他几乎已经是内定直升的人选。有人甚至预测他能在知命之年到达那个位置。正三品以上的文官,晋升靠的往往不是能力而是运气。毕竟前面一大堆老家伙都在论资排辈等着。即使受到陛下的嘉奖,陆寒柏依旧面色阴沉。毕竟这两桩案子都是稀里糊涂的收场。
即使圣上已经命令结案,但他还是私底下又调查一番,直到触及到某个大人物时,陆寒柏才停了手。
本想理清思绪,好好想清楚其中的关联。但他姐姐最近又操起心,硬逼他前来看这赏荷宴,说白就是看看没有中意的小娘子。陆寒柏本不愿去,他还不如多看几本宗卷,但是耐不住他那老姐姐说自己梦见爹娘在下面看见他还未成家一直不安心。
只能板着脸前来,即使容貌不俗,但听闻他在刑中的那些可怖手段。小娘子们也只敢敬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