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盈盈轻晃手腕,丝毫不敢懈怠,紧绷的神情让她的面容看起来略显老成,
她盯紧远处成群的尸人,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三清铃平日并不发声,只能是此危急关头,周围存在亡魂厉鬼时,方才奏效。
达奚盈盈也没经验,摇铃的口诀还是临时想起,拼凑出来的。
她额前颈后冒出一层细密冷汗,好在,方法没错。
悠长铜铃之声不断自她手中泄出,通过这股力量,基本可以控制在场所有无头尸群。
无头尸辨不清方向,只能听从响铃的召唤,一步一步,向达奚盈盈所在的位置聚拢过来。
崔淼松了口气。
李松阳张大嘴巴,兀自握紧了手中的剑器。
血月隐去,星辰斜挂天际,山间升起团团白雾,四散漫开,模糊了李适之的视线。
达奚盈盈身在半腰之巅,迎风伫立,墨发高扬。
她身着女冠最常见广袖交领青帔氅衣,下着单裙,系丝绦,头戴芙蓉玉冠,与长安城中研学修道的女子别无二致。
然轻风微扬,吹动她素色衣袂下的裙裾一角,层层纱衣漾开繁复的饰纹,绽放如一株白色牡丹,让人移开目光。
从李适之所在的角度看去,朦胧中,只见她背光逆行的侧影,缥缈虚无,好似快要羽化成仙。
达奚盈盈快速收铃拢于袖中,双手交叠,念了一诀,又道:
“匿影
“来!”
匿影布袋从鹿革囊蹿出,腾空跃起,升至半空,覆在尸群颅顶,兜头罩下。
只见林间山风凌厉,呼呼作响。
匿影布袋豁开束口,不断变化增大,形似一张巨毯,呈倒扣状,匀速向下推移,将无头尸吸附进去,然后收拢,啪地落下。
达奚盈盈伸手接过,拢在掌心掂了几下。
“成了。”
崔淼拨开二人,嘚嘚小跑过去,兴奋地与她击掌合庆:“这玩意儿可真邪门啊,拿回来给师父炼丹。”
达奚盈盈凑近布袋深嗅一口,皱着脸,“咦”了一声,嫌弃说:“臭死了,炼了你吃。”
崔淼拍着胸脯做担保:“闻着臭,吃起来香。你听师兄的,回头炼好丹了,我分你两颗。”
李松阳笑着看两人打趣,拱了拱手道:“炼师好生厉害,松阳佩服。”
“客气客气。”
达奚盈盈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了,挠了挠头,目光扫到一旁的李适之时,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郡王就没什么要说的?”
这人真是倨傲,好歹也合力抓鬼这么多次了,连句夸赞她的话都没有。
李适之别过脸,以一种生硬又冷淡地语气说:“还行。”
“哦。”
她翘起嘴角,随口哼了一曲,低下头,把匿影布袋束口多扎了两圈,一脸宝贝似的装进鹿革囊中。
但在视线无意识瞥到前方掩蔽物时,又觉得不对劲,那里,好似凭空多出一个影子。
除了她,现场只剩李适之、崔淼、李松阳三个大活人。
这个多出来的会是谁?
一声鸱鸮鸣啼,耳后掀起猛烈的风声。
达奚盈盈蓦然转头,目光死死定在远处,只见半空俯冲过来一团黑影,形似闪电,猛若伏鹰,蹿起丈余之高,快得只能看见一个残影。
整个天幕仿佛因此染成墨色。
伥鬼身子轻盈如飞,足尖一点,腾空跃起,直冲达奚盈盈面门而来,它双手高举,指甲暴涨数倍,直击达奚盈盈要害。
“盈盈!”
“炼师!”
“小心!”
李适之展臂相隔,单手揽过达奚盈盈往后一避,因这一分心,他来不及反击,以背朝天的姿势,替她生生挨下这记。
伥鬼盛怒之下出于对众人的报复,手上的力道可谓不小,利甲戳进李适之的后背,刺啦一划。
李适之背部顿时鲜血渗出,浸湿他的袍衫,片刻的功夫,现出五道深深的爪痕来,从上到下几乎跨过他整个后背。
达奚盈盈伸手探去,只觉掌心濡湿一片。
如此疼痛,李适之倒也忍住了,只闷哼一声,单膝跪下,以手撑地。
达奚盈盈手脚并用,险些抱不住他:“郡王……”她死死搂住他的腰,“你没事吧。”
李适之长吁口气,瞥一眼肩膀上的抓痕,用力将达奚盈盈推开。
“去看看,我无事。”
崔淼和李松阳早已飞身迎了上去,可他二人此前并不熟悉,亦不清楚对方的招式,配合时屡次失手,几次错失诛灭伥鬼的最好时机。
眼看伥鬼就要脱身逃遁,李适之不由得喝道:“愣着作甚,快去!”
达奚盈盈张着嘴,既不舍李适之,又担忧身后崔李二人,半晌,才听到自己慌乱焦灼的声音:“好。”
不用说,伥鬼如今的状态,早已成了强弩之末。
达奚盈盈抬手一连掷出三道符纸,分别打在伥鬼的百会、人中和膻中穴上。
她屈起手指,快速结印,在虚空中画了一道镇符,继而转动手腕,竖掌平推。
掌风裹挟着镇符,逼近伥鬼面门,由不得它做出反应,旋即,打入它的体内。
伥鬼退无可退,被迫挣脱原神遁出。
又是蹭的两道剑芒闪过,伥鬼须发皆被斩断,便如那拔了毛的烧鸡,体不能动,口不能言。
达奚盈盈抽出腰后拂尘,袍袖一挥。
捻羊毛制成的尘尾密密麻麻绕着伥鬼双足攀缘而上,缠上十指,钻入指缝。
犹如万千蚂蚁啃噬,叫人痛不欲生。
伥鬼抚膺而哭,拼命想要挣脱束缚。
达奚盈盈挥袖一扬,伥鬼十根手指便以一种扭曲诡异的弧度笔直向上弯折,但听“咔嚓”一响,透明甲壳剥离皮肉,伤处溅开一片浓血。
好在达奚盈盈抽身得快,滴血不沾。
伥鬼发出尖锐的哭嚎,举起血淋淋的手指,对着虚空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