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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6)

大唐景龙三年,春。

宰相韦嗣立在散朝回府的途中,忽然被一群百姓拦住了去路。

随行的卫士见状立刻下马,正欲上前维持秩序,但抵不过如浪般拥挤的人潮,很快便被人群冲散,一头栽进道旁的排水沟里。

街头涌入越来越多的百姓,挨肩叠背,连奔带跑,嘴里不断呼喊“相公救命”,然后将韦嗣立的坐骑团团围住。

为首的老伯跪地请命:“相公大恩,请救救小老!”

身后百姓跟着伏地而拜,口中高呼:“相公救救我们!”

有何天大的冤情,要拦住宰相车架,当街呈请。

看客们脸上挤满了微笑,个个伸长了脖子,不肯错过这场难得的好戏。

韦嗣立被人挤得摇摇欲坠,连马匹也跟着受惊嘶鸣。

武侯长带着数十武侯赶过来清道,人流却是有增无减,把整个街巷堵得水泄不通,其中不乏有人指指点点,借机挑起对立,煽风点火。

韦嗣立只好下马,上前一步把老人家扶起来。

“丈人有话好好说。”

老伯年尽古稀,须发皆白,佝偻的身子绷得如同一把长弓,撑着韦嗣立的手臂勉强站起,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

“相公您是宰相,我只问您一句,这事您管还是不管?”

韦嗣立心里有苦说不出,圣人是个苦命天子,幽禁房陵多年,好不容易复位称帝,却只顾安逸享乐。

如今朝中韦后一党独大,武三思揽权当政,排除异己,安乐公主联合上官昭容卖官鬻爵,他虽身在相位,却不得圣人器重,许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丈人,但说无妨。”

老伯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像是赶了许久的路,浑身汗渍,脏污不堪。

他指着身后数百邻里乡亲,对韦嗣立说:

“安乐公主要在洛阳建造佛寺,侵占我们的田地,抢了我们的房产,不仅一分钱赔偿都没有,还强征我等充作民夫,替她做工。我等青壮男子也就罢了,那些干不了重活的女人和孩子,她们自此失了庇护,还要被迫在十日之内撤走搬离。

“有少年人不服,去公主府讨个说法,与卫士们起了冲突,遭到惨无人寰的鞭笞和打骂。安乐公主不仅没有阻止,还勒令手下将他们打死。

“我们都是世代生活在洛阳的普通人家,祖宅亲故皆在,如今,房子拆了,地也没了,离了洛阳,我们能去哪儿?我们还有活路吗?”

韦嗣立闻言一怔,早知安乐公主恃宠骄恣、专横跋扈,仗着帝后的宠爱,卖官揽讼,权压朝廷内外。

早年拟敕献于圣人,自请立为皇太女,圣人不肯,她便愈发娇纵,指使家仆当街强抢百姓子女充当奴婢,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这事才刚过去没多久,她竟又做出占人田地、驱赶百姓的荒唐之举。

而那些被她驱赶出来的百姓们,求助无门,屡屡碰壁,只能铤而走险,跪倒在宰相身前。

眼前是数以百计从洛阳赶来申冤的人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个个脸上爬满了疲惫。

韦嗣立沉吟道:“此事可有上报东都留守?”

老伯摇头叹息,眼泪纵横:“留守说此案太过棘手,要我们上报洛州刺史,刺史又说案子事关皇家,得要说了宗正寺才算,我们没法,这才来的长安。”

他扑通一声,再次跪下:“宗正寺在皇城,我们连门都摸不到,望相公垂怜,上奏疏给圣人,还我们田宅,让小老儿,回个家吧。”

“当官的不管,我们又没有去处,只好到长安来,我们要告御状,要圣人给我们一个说法。”人群中有人叫喊。

“安乐公主强征暴敛,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大唐律法何在?究竟还有没有人管了!”又有人附和。

“公主又如何?公主就能随意欺辱百姓吗!”

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嘴,街头巷尾闹哄哄的,有人自发为百姓喊冤,也有人趁机斥骂李唐宗室德不配位,大有愤世嫉俗之感。

场面一度十分失控。

韦嗣立被挤得双脚离地,费力振臂高呼:“诸位稍安勿躁,待某查明真相,定能还诸位一个公道。”

“真相就在眼前,真相就是安乐公主霸占我们的田宅!”

“我们人在,这就是人证!”

“我们不要公道,我们要房!”

韦嗣立虽竭力安抚,但也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有人不认,要他即刻入宫,代洛阳百姓,向圣人陈情喊冤。

此话既出,可谓一呼百应。

流民们大多都已失家,如今正是憋着气的时候,听风便是雨,又极易受人煽动,对待韦嗣立,远不如方才那般敬畏。

韦嗣立被人推倒在地,头发散了,胡子乱了,蹀躞带上的刀笔折了大半,黑幞头不知所踪,连鞋子也落了一只。

他快六十岁了,可经不起这番折腾,狼狈地从别人腋下钻出来,幸得背后伸来一只援手,将他扶稳了。

韦嗣立扭头,看见密密麻麻人潮中也挤了一个胖胖人头,此人圆脸细眼,逢人便笑,模样极为面善。

他瞧了一会儿,发现是个熟人。

胖胖的官员名叫沈纳言,在工部任员外郎,因同为进士出身,故还算得上是同门。

韦嗣立只知他为人老实忠厚,性子温吞木讷,不大爱与人应酬,在官场中似乎颇受同僚排挤。

沈纳言这厢已经挤了过来,拉起他就往外跑,等两人出了坊,确定再无流民追来,这才止步,双双气喘不已。

沈纳言抬袖揾汗,叉手赔罪道:“韦相受惊了,也不知伤到没有。”

韦嗣立笑着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还得多谢沈员外,否则我这老骨头,今日就要折在这儿。”

沈纳言嘿嘿一笑,脸上的褶子明显又多了两条。

他搓着手,好几次吞吞吐吐,没忍住,终于问道:“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竟来了这么多人,听口音,似乎都是洛阳那一带的。”

韦嗣立没什么隐瞒,束好头发,如实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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