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打断说:“所以你改变目标,另朝旁人下手。”
“郑家那个病秧子郑明玉吗?”伥鬼艴然不悦,“我在招魂幡上动了手脚,分明是想帮宁一娘!但是你……”
它咬牙瞪向李适之:“恒山郡王!非要过来掺和一脚,你可知你这番自以为是的正义之举,会在未来某日间接害死宁一娘!”
它脸色涨红,渐而发紫,脖颈青筋突起到快要爆炸,奋力挥动两臂,锁链发出尖锐刺耳声响。
达奚盈盈看在眼里,心口邃然发紧,许久,才小声提醒道:“宁一娘没有死。”
伥鬼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暴怒的神情终于安静下来,张着嘴,低声呢喃:“宁一娘没死……”
它哈哈大笑,手舞足蹈,那勉强挤出笑容的枯瘦面容显得极其诡异扭曲,可笑着笑着,眼眶却忽然滚落大颗的血珠。
达奚盈盈无声嗟叹:“但韦素死了,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想害人,韦素之死,难道不是你作恶的结果吗?”
“我本不想害他的,这一切不过是个意外,意外而已。”
达奚盈盈冷眼旁观。
伥鬼瞪圆的双眼,呆呆地望着虚空上方,一动不动,逐渐失去焦距。
“那日高阳原后,我身负重伤,勉强寄居在永泰寺旁的一个桥洞内。因元气大伤,又断了一臂,为求自保,我只能依附于那些死尸,以吸食煞气为生。我的手原本使不上力,但却很快找到了一个新的宿主,我将宿主四肢拆解移植到我的躯壳,因此侥幸获得了重生。
“我知永泰寺存放了许多太平公主政变失败后羽林军留下的尸首,有意前往,一探究竟。
“那夜入寺,我本来想去后山背两具尸骨,用作宵食裹腹,却不巧正好经过韦素所住的禅房,见他夤夜苦读,尚未安寝,便生出一计,想要将他拆吃入肚。
“我想,生肉总比腐肉新鲜,若吞了这男子当作口粮,功力定能增长七成。但当我敲响那扇门时,他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来,那一刻,我心软了……”
伥鬼的声音,停在最关键的地方,顿了许久,终于重若千钧地落了下来。
达奚盈盈手中灯烛快要燃到尽头,她用手虚虚掩着,走去外面换了一盏更大的鎏金高足三彩莲花灯。
莲花灯烛摇曳,发出轻微的哔剥声,只一团淡淡跳动的微弱光芒,驱散满室的黑暗。
地库阴寒,蒙着一层雾气,橘黄色的灯光将屋内两人一鬼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交叠在一起却又很快分开。
伥鬼抬头,看着天幕耿耿星河,似低喃似自语:“那晚的星辰,远比今夜的美丽多了。”
星辰之下,韦素只着一身素色寝衣,衣带松松系着,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应是方才沐浴过,推门时见到做女子打扮的伥鬼,惊得趔趄两步,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小娘子寻某,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他是那般的温和知礼,我觉得我不忍心将他吞吃入腹。”
伥鬼说得轻描淡写,那张原本变形扭曲的脸上此刻却挂着温情的微笑。
达奚盈盈当然知道韦素真正的死因,不禁反问道:“后来你又如何与他□□,他又为何突然暴毙,死于非命?”
伥鬼摇头,重重闭上眼:“是我对不起他,是我自己起了私心。”
语气隐含愧意。
达奚盈盈默然,听它继续讲述下去。
深夜佛寺的禅院,貌美女子孤身叩门,显然是把韦素惊愕到了。
夜晚,书生,美人……
志怪读本中该有的恐怖元素全部齐活,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妖精转世,要来索人性命。
伥鬼唇角上翘,盈盈一拜,解释说:“妾是今日刚来的,就住在郎君隔壁,初来佛寺有些不太适应,恰好今夜无眠,打算出来走走,路过客舍,见郎君还未就寝,冒昧前来打个招呼。
“不知郎君是否方便,允妾进去坐坐。”
韦素显然吃了一惊,犹如当头棒喝,呆若木鸡,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见女子姿态明秀,落落大方,似是并无异样,才放下心,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娘子请。”
伥鬼径自入内,踞坐在案前,看着堂中堆积如山的各类简牍、布帛、诗书文集,随手翻开一卷,低头看了起来。
“郎君是个读书人,想必是在准备来年的春闱。”
韦素哂然一笑:“说来也是惭愧,某客居长安多年,却一直屡试不第,明年是某最后的期限,倘还是落榜,只能回乡,另谋生路了。”
伥鬼微感讶异:“长安仕子多有向达官贵戚行卷[2]的传统,郎君留京多年,未曾投谒过尚书宰相吗?”
韦素摇头叹息:“某才疏学浅,杂文诗赋比不及京中勋贵子弟,倒是干谒过几位权臣,却……并未得到回应,想来行卷之事,看重的乃是实学,我等平庸之辈,不过徒劳罢了。”
说到此处,伥鬼看了身前缄默不言的李适之一眼,又转过头,再次自嘲一笑:“我见他模样清俊,动了恻隐之心,这么一个优秀的儿郎,若是死了,未免也太过可惜。我想,他来日若能高中,定会有所作为,于朝廷,于百姓,皆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我不打算吃他,可我却也没那么好心就此放过他。”
达奚盈盈暗自握紧了拳头。
伥鬼继续说着:“我与他聊了许多,从诗词到歌赋,从丹青到墨笔,从庙堂到江湖,可谓惺惺相惜,一见如故。我被他的谈吐吸引,他受我的皮囊所迷惑,我察觉到他眼中的炽热,壮着胆子把手放到他的玉尘上,他却瞬间,一把将我推开。”
“我知道,我赌对了。
“这般自持的男子,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就如烈火烹油,无须主动,他自己是把持不住的。”
伥鬼对于自己这身皮囊有着绝对的自信,故以妖媚的手段诱惑韦素,令他折服、沉沦。
两人迅速宽衣解带,无比急切地渴望占有对方……
李适之看着一旁正听得迷糊的达奚盈盈,自觉阻止伥鬼余下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语。
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