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幕了。 惊恐、悲伤、还是爆哭?起码现在在他的脸上只能看见纯粹的麻木,就像是面瘫患者步入晚期一样绝望。他并不怀疑与自己四目相对的这个人影的身份,因为无需怀疑。 就像是曼蒂·冈萨雷斯和李获月一样,在看到那双熔岩喷裂般的灼红黄金瞳,以及感受到那浓厚的精神压力时他们就几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毫无疑问这是一只纯血龙类。 路明非近距离接触过的纯血龙类不多,只有两只,而恰好两只都是龙王级别的古龙种,他们的黄金瞳都给他带来了极深的印象,无关颜色与威压,而是一种气息,一种路明非说不上来虚无缥缈,但他却肯定一定存在的复杂气息。 就像谈及欧洲的气息主要是由咖啡、新鲜的烤面包和烟草组成的;再过往一些的旧大英帝国则是臭运河、烟囱和雨后鹅卵石青苔的气息;在曾经的那两只青铜与火之王的双生子身上,路明非最多嗅到的气息是火山硫磺、氮氧化物混合的硝烟味,以及最后的一点格格不入的山茶花味?点缀出了一抹清香雅韵的感觉,金丝线缕似的为君王们的暴怒做了牡丹金边,显得格外...矛盾。 就像龙王坠落到了玫瑰季的保加利亚花海,月光下巨大的龙影在分不清是花红还是火芒的一片赤红中前行,焰浪卷动着那漫天的花瓣在赤红的火龙卷焰中燃烧殆尽,毁灭和美好的界限在那一瞬间都会被漫山遍野的红给模糊。 是了,矛盾感。。 路明非忽然想明白了——他总是在要命的关键的时候想明白一些无法改变现状的重要事情——那股复杂的混合气息最令人感到记忆深刻的就是“矛盾感”。 龙王这种东西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该是纯粹的力量化身,代表着四位元素之一的极致掌控者,混血种们为他们赋予了神性。但唯有极少部分人,譬如路明非这种怪胎,却善于在神性的化身上察觉出那一丝丝的人性——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反倒是一种悲哀和叛逆。 当所有人都为着山巅上扑动着愤怒火焰的龙影冲锋,鼻腔中涌满着硝烟和硫磺,就他一个人细细品味着那股山茶花味...这算什么意思?大概自己会被同僚们挂起来当罕见砍头祭旗吧?而龙王又会因为他慧眼识香爆言灵的时候特地放他一马吗?你看,不会吧。 在这种时候回忆起青铜与火之王那对倒霉催的兄弟君主,并非是路明非真正脱线到能在生死攸关之际都能大脑跑马拉松,只是他那平时并不喜欢运动褶皱缺少的脑子如今在外部的刺激因素下收缩过猛了,在释放的瞬间脉冲出的生物电流就像磁石吸引一样,将眼下的现状与那两只君王联系在一起了。 而联系他们的,则就是之前提到过的气息。 路明非在背后的人影身上闻到了疑似熟悉的气息,矛盾、炽热、格格不入。 独属于龙王的气息。 血腥、残暴、带着煤矿燃烧的漆黑油漆味,成千上万条气息的线织起了背后那人影的面纱,但路明非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试图将那唯一的一条金线藏了起来。失去了那条金线,那道气味,就像没有了桂花香的杭州,没有了雨水气的伦敦——没有了矛盾感的龙王。 可尽管祂藏的那么努力,路明非还是嗅探到了那股气息的冰山一角——静水流深之下藏着的是一股淡淡的,厚重的,古老的味道。就像褪色的老照片,你无法闻见它切实的味道,但却不能忽视它被压在发黄玻璃下发出的鲜明气息。沿着那气息继续向前,手指滑过桌面玻璃的尽头,触碰到了一扇外推式的老窗户,窗户外有什么?好像透着一抹阳光,外面或许有着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又摘着一棵有了年头的老树... “我开始讨厌你了。”一个声音响起了,将路明非的记忆从那深邃的挖掘中扯了回来,他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眼眸中倒影出了那双灼裂的黄金瞳,于是忽得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一只手却也是伸到了他的脸前,那只手没有纹路,洁净的就像无风的湖面,像是要将他的整个脸面,乃至整个个体囊在手里...然后捏成皱巴巴的血红一团。 巨大的恐惧坠入水中染起漆黑浓稠的墨晕,路明非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打破了这份僵滞。 他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去避开那双静静燃烧的灼红黄金瞳,可伸来手掌阴影却依旧在他的眼帘中扩大,一股难以想象的威压爆发了,整个火车南站以及大地都为之震动...简直就像山一样倒塌下来,路明非就是奔跑在山下的穿山甲面对大难临头只能哀嚎然后受缚! 在感觉死亡到来之际,他下意识伸手挥舞着,似乎想要阻拦死亡的降临。 一道刺耳高亢的音节划破了空气,就像剑锋破斩水面留下了鲜明的痕迹,一个领域在猛烈地收缩后极速扩张,将整个火车南站笼罩了进去。路明非忽然感受到了喉头一松,那股窒息的威压感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一屁股跌倒在地上然后抬头发现居然真的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还是两个人! 曼蒂和李获月,她们不约而同的动手了。沾染着圣婴之血的炼金匕首被反握刺下,北斗十字短剑直刺向内腑,但都被流动的波光挡住了,那是一层斑斓若曦的流质层,覆盖在那人影的身边抵挡了两个女人惊雷般发动的袭击! 然而那人影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精神领域。”曼蒂和李获月异口同声地低声叫出了这斑斓流层的名字,两人眼中露出的都是惊悚和畏惧,就算是李获月也不例外,她恐怕是在场三个人中最了解纯血龙类的混血种了,她太清楚不过现在呈现在面前的这个现象代表了什么。 “龙王。” 李获月对上了斑斓流层下那双熔岩的黄金瞳,对方回视了她,也就是在视线交触的瞬间,一旁手握匕首的曼蒂骤然收力往后暴跳,反身单手捞住了地上还未爬起的路明非,拖狗一样拖着他往火车站深处跑去(他们别无选择,大门被堵住了)。 在曼蒂才远离中心的下一个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隆在他们身后响起了,就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