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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2 / 3)

***

周遭天色一晃,云里藏着月。

长街繁华,喧嚷声遥遥地传来,不远处的宅子正办喜事,家仆高高撒了两把铜钱喜糖,转眼就被门前的孩子们一抢而空。

阿勒坐在树下石凳上,长腿抻着,和身旁的姑娘一道,远远地看新人下轿过门。

“两家是娃娃亲,”阿勒挑点儿笑,“打出生就定下的亲事,两人知根知底,一路无风无浪地长大,无惊无险地成了家。”

姑娘吃完最后一口糕点,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嗯嗯点头,黑色大剑早就使豁了,这会儿腰间挂一把薄而短的叠雪弯刀,像悬着一弯月牙。

阿勒转头,问:“知道什么是青梅竹马吗?”

两人猝不及防撞了个眼神。阿勒年过双十,不爱束冠,正面暴露在光线下,有点儿懒散的意思,但眼神很定,她脸上的任何神情他都要捕捉。

她嘴里含着青糕,脸颊鼓起,阿勒看着就有点恍惚,分不出十六岁的她和八岁的她有什么区别,像是幼崽期过长的猫科兽类,在强横的庇护中,点儿都不急着长大。

那股生涩又生狠的劲儿一点都没变,天真的样貌里掺着不谙世事的残忍,让阿勒看了又看,稀罕了又稀罕,却隔着层破破烂烂早就被戳得千疮百孔的窗户纸,愣是不能捅破。

阿勒没奢望她懂,就像梦里的她,早起的坚硬,枕下的话本,打湿的被褥,藏的都是不可言说的少年心事。

初初意识到这点情绪,已经是早几年的事儿了,那时阿勒窘迫,震惊,甚至觉着自己病得无药可救,怎么会对从小一道长大的妹妹……可,她算哪门子的妹妹!

他们的关系,往轻了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往重了说,养媳妇儿才像他这么养呢!

好悬留了一线良心,放浪过后,激荡过后,澎湃的心潮全压在胸口,出了门,连她的裙裾都不多看。

她吃了糕,擦了手,闻言先是低头思忖片刻,忽然抬头,眼里水亮亮,揪着阿勒身前衣襟,“吧嗒”一下亲了上去。

“?”

喜炮“噼啪”地炸得人耳根疼,阿勒疑心自己在做梦,他头脑都昏成了糨糊!

无意识地摸着下唇,哑着声音问:“做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指指远处喜色腾腾的宅子,含糊地说了几个字,还怪不好意思的,掏出帕子,擦干净了他嘴角的糕点屑。

阿勒这回反应快,抬手握住了她手腕:“青梅竹马?”

她点点头,借着力又凑上来,像觉着方才亲得不够满意似的,把唇瓣寸寸舔湿,认真地亲了一遍,完了又指那宅子。

这回不必她说,阿勒喉结上下一滑:“两小无猜?”

她得意地看着阿勒唇角的湿润,好似盖了个多么了不起的印章,一个劲儿点头。

海鹞子振翅疾速掠过,惊得片瓦颤颤磕响。

阿勒觉得自个疯了!从前猪油蒙了心教她的“男女有别、克己复礼”都想喂狗肚子里去!再手把手地带她一个字一个字撕碎。

有什么不可以?

他和龙可羡,做什么都可以。

接下来是什么?

***

“接下来就是宽衣解带。”

黑石山里砌着祭台,此刻却布满蛛丝一样的纹路,上边供着的神牌碎了满地,在一片废墟旁,两人像是经历一场大战,伤痕累累、血迹斑驳地依偎在一起。

“在乌溟海,新婚的夫妻要饮红犀茶,睡红珊房,头三日是不得出屋的,这地儿虽然破了些,好歹是你们龙家传了千百年的老楼,这一地的祖宗,就当给我们闹洞房了。”

夜里生凉,阿勒露出的肩背盘踞着大片纹身,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伸出拇指,一下下地抚着她的额头,认真地说。

“我竟不知道放荡是一件如此快活的事情。”

她张了张唇,像是想说什么,可浑身发虚,没筋没骨似的。

阿勒鬓发滚落汗水,刺得他眉骨上的伤口发红,他低声说不疼。

而后俯首下去,额贴额地,扫着鼻尖告诉她:“北境只剩一个宗师,他们供也要把你供起来,封王你就接,封疆你就受,都是你该得的,这半年便安心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

她想了会儿,摇摇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摇头。记忆像朵蒲公英,风一吹,便散了,她受着内外的攻击,忘记了好多事,只记得眼前这个人。

“忘记了也不要紧,我总会找到你。我找你,就好比是手足寻躯干,脏腑寻心肝,我们就是天生一对,缺了谁都不成活,明白了?”阿勒伸手卡住她下巴,神情正经,“待到那时……龙可羡,我要捆住你,就像现在这样。”

眼皮凉凉的,他合上眼,花臂压住了她白皙的颈项,听到一声急促的“阿勒——”

******

阿勒猛地睁开眼。

像是被人重重搡了一把,从脑袋到身子都在摇晃,他遽然伸手,卡住了来人的脖子。

楼船占据了此地最好的视野,木台上往来的既有豪绅也有小贼,这小贼在此盯了数日,把阿勒的行踪摸得清楚,知晓此人日日都在木台上支一把竹椅躺着,好茶好酒不绝,出手相当阔绰。

小贼不敢轻易动手,捱了三日,好不容易走运一回,逮着他睡着的机会,谁能想到刚近身,人就醒了。

小贼吃力地扒着脖颈上的手,不断收紧的五指让他呼吸不畅,脸色都涨成了暗红,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心里一半恐惧一半不甘,自己头回摸着富贵边,就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空气越来越稀薄,他恨这人磨磨唧唧地不给个痛快,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这男人的眼神压根没落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他,西望出去。

香要燃尽了。

木窗框住了海面上的景致,日头刚从云边跌出来,斜斜往下坠,整片海湾都浸在金艳艳的光潮里,阿勒等了半个月的那张飞鱼金宝帆正在缓缓入港。

随后长板一接,船上乌泱泱地涌下来一拨人,他不费吹灰之力地锁定了那抹人影。

找到你了。

他笑了笑,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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