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一起来观星阁，临时起意。”
孟枕石唇边勾着浅笑，看着她：“你很喜欢星星吗？”
尉月落想了想，回道：“算不上喜欢。”
她回头看向孟枕石：“不过我很喜欢你。”
“其实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我都挺高兴的。”
孟枕石道：“可是进来这么久，我感觉你看星星比看我要多。”
尉月落笑了起来，漫天的星辰散在她眼里，她在光亮下亮晶晶的，衬着暗处的孟枕石更加暗淡：“对不起，星星真的很好看。”
她走到光影相交的地方，低头看向孟枕石：“现在，我只看你。”
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不再说话，尉月落看着孟枕石，虽然依旧芝兰玉树的样子，不过却叫人察觉到他有些疲惫。
“孟枕石，你从藩镇回来，走了多远的路？”
孟枕石没有思索很久，只是在尉月落问完之后，很快地回道：“忘了。”
尉月落也不追问，只是笑着朝他伸_出手：“你能不能不要坐在那里。”
孟枕石看着她，没有动，尉月落也不跟他啰嗦，上手拉过他，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
他也由着她拽，跟着她走到天窗下。
尉月落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地板：“坐这里，和我一起看星星。”
孟枕石没有拒绝，撩起衣服坐了下去。
“你知道天上的星星都是什么吗？”
孟枕石问：“你知道？”
尉月落指着西边一颗星星：“那颗星星是参星，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便会变得暗淡，因此有月落参横一语。”
“你的名字？”
尉月落点头：“嗯，那你的名字呢，孟枕石？”
孟枕石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开口：“枕石漱流。”
尉月落笑道：“我也以为是枕石漱流一句，很符合你们孟家的家风。”
孟枕石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孟家有什么样的家风？”
“我前段时间读过孟老大人负责编纂的典籍，里面很多注解都很有孟老大人的风格。”
孟枕石倒是颇有兴趣：“比方呢？”
尉月落回想了一下：“为官之道，重在牧民，民顺则社稷安，社稷安则国富强。”
孟枕石不假思索：“这是第八卷第十章的内容。”
尉月落有些惊异地：“你也看吗？”
孟枕石撇了她一眼：“我祖父的作品，我怎么会不看？”
“因为，你跟孟老大人的行政风格……”
她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孟枕石看着她，目光有些深沉：“怎么不接着说了？”
尉月落尴尬地笑了一声：“我怕你不喜欢听我说这样的话。”
孟枕石摇头：“没有不喜欢，你把话说完。”
“你和孟老大人的行政风格，实在是南辕北辙。”
听着她出口的话，孟枕石笑了起来：“南辕北辙？”
“孟老大人重民，而孟相你……”
尉月落放低了音调：“重君……”
她的话已经足够委婉，民间朝中对这位首相大人的是非从来没有停止过争议。
他作为丞相似乎总是很少关心民事，一心奉承君上，和朝中老臣的政见也常常不和。
孟枕石并没有生气，而是看向尉月落：“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吗？”尉月落想了想，“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呀，其实现在也差不多。”
“不过孟相你那天说的话让我记了很久。”
孟枕石还是没有太大的情绪，他反手撑着地面，歪头看着尉月落：“我说什么了？”
尉月落回忆了一下，也别过脸看向孟枕石：“你身为一朝首相，是皇上的臣子，更是百姓的臣子。”
他的整张脸就这么落进她的眼里，听见尉月落的这句话时，孟枕石的眼瞳轻轻振动了一下，接着又摆出了云淡风轻的姿态：“那又如何？”
“孟相其实还是想和祖父一样的，对吧？”
“我听说，孟相从小跟着孟老大人饱读诗书，那么尊敬的爷爷，又怎么会忤逆呢？”尉月落对着孟枕石笑。
“你和你祖父一样，也是想治理万民，想要这世上河清海晏吧？”
孟枕石的眼神有些讳莫如深：“尉月落，你知道自作聪明的人会怎么样吗？”
尉月落摇摇头，下一秒就被突然凑上来的孟枕石掐着脖子按在了地板上。
“会死。”
尉月落没有防备他的动作，被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感觉脑袋撞在地板上一跳一跳地疼。
出讨藩镇的时候孟枕石的那番话就让她留了些心眼。
一个在所有人眼中与皇帝谄媚逢源的丞相，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自然有所疑惑。
于是趁着这段时间看了孟座诚的之前编纂的典籍，总算在祖父的文字里找到了孙子的影子。
她今天晚上和孟枕石说的所有话，都是暗含心机。
尉月落知道一直作为裴韫玉的附庸，只会永远被裴韫玉暗压一头，一旦有了生死抉择的事情，孟枕石还是会优先选择裴韫玉，只有让自己从裴韫玉当中独立出来，赋予自己更丰富的价值，或许她才能和裴韫玉抗衡。
虽然和孟枕石相处的时间有限，不过就目前来看，尉月落知道大致清楚了孟枕石缺少的东西是什么。
是幼时家人尽丧的陪伴与关爱，是年少时手握的那份不可得的温暖。是入仕之后迫于形势无奈不得不放弃的抱负。
这些东西，尉月落都能一点一点让他回想起来，给他。
清楚了他的需求，也就明确了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孟枕石卡在她脖子上的力气并不算重。
尉月落清楚，这不过是因为被揭穿内心以后的恼羞成怒。
少女弯弯眼睛，月牙儿一样的眸子映着天上星光，她抬手握住孟枕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