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眼眸又再泛起涟漪,盈盈含笑:“不管你是凡人也好,是妖也罢,你便是你,我都接受。”
便是这样又再笑着重复的一句,似是柔弱无骨的风,径直越过眼前人心中万千壁垒,恍若春水化雪,消融掉他所有顾虑,心中也如生出照月般明亮。
终究温香可醉七尺骨,春风可化万年冰。
他又再怔住:“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秦婉柔娇俏地笑了笑:“怎么,玦离公子还想反悔不成?”
“我自不悔,惟怕......”
昆玦顿了顿,“惟怕你反悔。”
“我绝非儿戏,绝不悔。”
她定定地点点头,眼中流转着满目缱绻的柔光,温婉柔和地要教人沉溺到其中去,从来人如其名。
只正这个时候,腹中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秦婉柔悻悻地笑笑,两靥已经烧得通红。
昆玦并未笑话她,反从袖子里递出一包早就洗净的野果,满满一包水滴尚在,晶莹剔透。
“我知你一早起来肯定要饿,天亮前便替你寻了来,不过身处荒郊野外,只有这些野果可以吃,虽然个头不大,不过裹腹还是尚可。”
他将东西递给她,又添话:“放心,这种果子无毒,我已经尝过了。”
秦婉柔接过果子感激得很,眼前人待她从来都这般周到,便也递了枚与他:“玦离同我一起吃吧。”
“不必,我暂且不饿。”
“嗯?妖都不用吃东西的吗?”她话锋一转,正好又问到,“不对,之前同你在一起时,见你也吃呀......”
昆玦却答:“我进食也可,不进食也可,哪怕一个月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遇见你之前,我正好沉睡了十年,再往前,沉睡得更久。”
秦婉柔当时瞪大了眼睛,忙咽下口中的果子,“你睡了这么久?且一个月不吃东西都不会饿死?玦离你莫不是在诓我?那你们妖还有什么不同于常人之处的地方吗?”
她一连几问,眉眼娇俏,昆玦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大概除了外表,别的都不同吧。”
“那这世间你可还有其他的同伴?”
秦婉柔又问,连果子都忘了吃。
这问题倒不用怎么想,昆玦薄唇噙笑,只道:“我自天生天长,活了这么久,所见不过都是过往凡人,世间惟我一个罢了。”
“活了这么久?”
一个疑问方才解决,秦婉柔闻言又更生惊诧,细细看了看他,万般打量,敏锐地捉住他话中的重点:“听玦离你这般口气,仿佛活了许久似的,然你的样貌看起来年长不过我几岁,难道你已经活了很久?”
她秋水样的眼里泛起层层涟漪,昆玦也依旧坦诚:“于这天地间行走许多许多年了,无数个日与夜,远远年长过你。”
秦婉柔颇为惊诧,若说活了多少岁,眼前人却分明是一副俊美年轻的容貌,倏忽间,她眼里的惊异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生了些怅惘。
“怎么了?”
昆玦不解,她只轻叹一声,勉力笑着:“没什么,不过想到凡人寿数几十载,不过沧海一粟,昙花一现,与玦离你相比,实在什么都不算,我......”
话没有说尽,但昆玦已然明了。
秦婉柔倏忽又沉声:“凡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春秋,待我容颜老去化为枯骨,不知往后的岁月你可还会记得我......”
没等她再叹,蓦然间,昆玦抬手轻抚上她额头,秦婉柔微微怔住,他只道:“有我在,你不会的。”
她又再惊讶,“此话怎讲?”
昆玦定了定,神色微微停滞,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我的血,不止是能让你重伤痊愈......”
“你的意思是......?”
秦婉柔聪慧无双,立马明白了他言下之意,颇为惊诧地脱口而出:“难道饮了玦离你的血,便可让我跟你活得一样久?”
昆玦点了点头:“正是。”
“你是指,饮了你的血,连我之寿数便能变得同玦离你一样,远不止百年之久?”
“岂止百年,千年亦是寻常。”
“那可还会有其他变化吗?譬如说......变得跟玦离你一样厉害。”
想起昆玦之前动手教训那魏晟的样子,秦婉柔莹润的两靥便红扑扑的,想着自己是不是也会那样,然至此却见昆玦摇头:“旁的倒是不能了,我之妖血也不过能平添人寿数而已,凡人之躯并不能为我所变。”
不过他仿佛察觉到她这般思虑,只道:“你放心,往后都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可是......”秦婉柔本先是点点头,但忽地又紧跟着摇头,眉头紧蹙:“我不必玦离你这样。”
“为何?”
昆玦微疑,她只答:“我不想你痛,毕竟......要你取自己的血给我喝,我办不到,此非常事,想想实在骇人,你要是死了,那我还活什么呢?”
她蓦地抬眼,娇俏委屈的神情实在楚楚可怜。
昆玦的眼角也往上,声音愈发温和:“倒也不必费尽我一身血给你,只需划破手腕给你滴上一碗便好,无需多虑。”
“原是如此......是我想多了。”
秦婉柔讪讪地觉得自己多虑了,说话间又觉口渴,毕竟跟昆玦叙了半晌的话。
昆玦当即微蹙起眉宇,略带愧色:“我本欲给你多备些水来,不过一时没找到避水的芭蕉叶,只找到这么只破碗,又不放心长时间将你独自一人留在山洞,便没能多给你舀些水来。”
她哪里忍心苛责,柔和地笑着:“无妨,我出去找到水源自行饮用便是,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来。”
只是转身之际,却又被昆玦忽抬手拉住衣袖的一角。
“我......此事本该我去的,只是现在日头正盛,我白天无法出行见不得阳光,只好委屈你了。”
“见不得阳光?这也是妖的不同之一吗?”
秦婉柔又再惊诧,他颔首:“只可夜行,不可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