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昆玦懒得同如鸢解释那么多,只道:“你引来的腌臜货,你觉得我指谁呢?”
看来的确是了,如鸢咽着喉咙点点头,果真如她料想的那般,一想到他为民除害,又目露赞许:“壮士真是好身手!”
“不过既然壮士你前夜既已料理了他们,那昨日你为何还同我说他们去了洞外?”
忽觉察到这个细节,如鸢微有些纳罕。
对于这桩事,昆玦只是扬了扬眉梢,目色微哂,“我说错了吗?他们难道不在洞外?”
这......
如鸢皮笑肉不笑,对,你说的都对。
想到他的功力只怕比她以为的还要高上许多,如鸢便深觉出口要慎言,能不反驳就不要反驳,要以大局为重。
“壮士说的都对,既如此,多谢壮士替我寻回此剑。”
说话间如鸢便要从他手里接过宝剑,然则昆玦忽地眉目肃敛,执剑架在案上,却并不放手。
“我两次救你,且容你回我洞府,你不过方才道声谢就完了?”
如鸢先是一愣,但想了想也是,毕竟是救命之恩,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大的恩情自然单说两句谢谢还很不够,只不知他要的是什么,便道:“那我......给壮士你磕三个响头?”
昆玦也没想到她这么实诚,蓦地怔住。
“壮士你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那我就给你磕一个。”
想他又是默认,如鸢深觉三个响头换自己一条狗命实在不亏,说话间便撩了衣摆起身,往后一退,预备给他行此大礼。
“行了!”
眼看着她已经秉手欲拜,昆玦倏地掩过眼中茫然惊异,一声轻喝。
“壮士你这是......?”
眼见他方才明明还沉稳不惊的脸色忽就晦暗不明,瞧着就像这洞内的烛火一样,如鸢不禁纳罕,莫非是礼还不够重?
而昆玦犹在愣神,看着案上的宝剑,眉头紧蹙。
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里,更不知怎么迎面就来了三个响头。
“我没说要你给我磕三个响头,你就不会想些别的?”
他眼中明显有些怒意,又暗含看傻子一样的神情,实在怒她不太聪明。
不得不说,他生起气来的时候,眉宇间的锋利也削去了许多。
如鸢却不知他在怒什么,只顺着他的话认真捋了捋:“别的......这别的我实在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偿还恩情这样的事,若放在寻常人家,恩情若小,自是及时地添些银钱或好物件以作答谢,恩情若大,钱财偿不够的,人情还得同时记下,往后再用另一份人情去还。”
“我身无长物,实在没什么好给你的,凭你的能耐,我恐怕也给你做不了什么人情。”
这话说得实在诚恳,如鸢悻悻地笑笑,这般计较的话,她好像真的还不了他这么大的恩情。
她忽地如此一本正经,昆玦神色微微停滞,静视着如鸢那认真思虑的脸上颇多计较,却清冷地笑着她自己,不知该如何偿他的情。
“倒还有两分意思,我观你的年纪应该也不大,不过说话的样子倒像是......”
倒像是夹着霜雪......
不知怎的,这后半句却没有说出来。
大抵是因他觉得奇怪,眼前这个女子说话的语气跟样子虽谈不上老气横秋,但总似夹着霜雪,让人心生寥落之感,可一观她面貌,那双对他的笑眼就没停过,眼里流光潋滟,不似佯装。
这样的矛盾感让他心中更生疑惑。
可如鸢却摇摇头,“我不小了,我都二十了。”
昆玦不语,他没想问她的年纪到底几何,不想她自己就这般直白爽快地说了出来,这样的事若是放在旁的女子身上,纵然要说也必定是羞答答的面貌,不似她这般赤诚直接,便道:“二十也不算什么大人,听闻寻常女子及笄之后十多岁就嫁人了,你......”
如鸢一听也来了兴趣:“你是想说我怎么没嫁人吧?是啊,我怎么没嫁人呢?”
她只是笑笑,神思一晃回到那年夏半,这其中的原因怎么说得清呢......
便道:“大抵是我还不想嫁人吧。”
这样说也无不对,前尘往事难以一时释清,总归就算嫁人,也该先遇到那个想嫁的人。
昆玦正要明了地点点头,又见如鸢忽而顿住,她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愣愣瞧向他,一脸恍惚。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骤然间,她眼前那个锋利阴冷的身影不知是被人踩住了尾巴还是被人揭破了本不该提起的事。
那种感觉好似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再稳重自持的人也变了神色,像块石头一样地坐化在原地,薄唇微张,愣怔着与她四目相对,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如鸢面色惊骇,不是没有感觉到他浑身的紧绷,心里也犯嘀咕,没道理啊,他怎么会知道她是女子呢?她素来男儿装扮都扮得很好,连客栈老板娘李云香也不曾察觉,昨天换衣裳也是避开换的,前夜更不曾显露过一点痕迹。
细细思索想不出个所以然,惟紧紧盯着眼前人。
而昆玦不动声色,惟别过目光,前夜......
眼看他眉头紧皱,越蹙越深,都快锁死了,却还是憋不出半个字,如鸢也不想再逼他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快把眼前人憋死了。
想了想,许是他替自己治伤时发觉的吧,毕竟前夜她那么重的伤,尤其左肩的伤医治时势必要揭开来看看。
这一看,自然就......
思忖至此,如鸢忽觉脸上一热,眼前这样清疏沉稳的人物,揭开了她的衣衫,发觉了她的本来身份,那样子该是......
若不是昆玦还在眼前,如鸢眼前发昏,恨不得一巴掌抽给自己,她在想什么!
正好昆玦看见她眼神先是恍惚又不知怎地忽而懊恼,察觉到其中的异样,便警觉地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很沉,神色也迅速自敛如常,反观如鸢像受了惊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