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先把头上的拆了,伤口外敷,不是应该直接把药敷在伤处吗?”
昆玦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他不是没料到如鸢会这么问,只道:“血痂凝了一片,沾着鬓发,拆下来怕你会疼。”
“哦......好。”
如鸢未曾想他这般细心,自己平素本见他都不怎么出洞门,不想他竟还识得治伤的草药。想当初她初至泽月时也是他救了自己,虽至今都不知他怎么救的,想来他的医术颇为高超,便也不再有任何疑问,一时间心里还很感动,便又顺嘴问了句:“公子这是什么草药啊?”
如鸢深觉那草药汁凉飕飕的,即便是隔了两层,但敷着还是很舒服,哪里觉察到昆玦明显顿了一顿。
“有用就行。”
半晌,他沉下眼帘只说了一句。
说来也是,有用就行了,如鸢点点头,想是草药太多,他懒得细说,便也没再追问。
敷好了药,瞧着她包好的脑袋里一层外一层的,已经成了粽子,不过昆玦倒是颇为满意,又掏出水袋递到她跟前。
“多喝点水,伤口好得快。”
敷药便罢了,不曾想他竟还帮自己打好了水,如鸢也不禁怔了怔。
此前这么一个清疏冷峻平时连笑都不笑的人,又是替她包扎伤口,又是一路背她回来,还让她睡在他的榻上,今日又替她敷药,连水都她打好,弄得她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昆玦看着她深深发愣,不知哪里不对,心间忽地紧张,“怎么了?”
如鸢觉察到他那份紧张,以为他又在担忧她的伤势,忙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公子你对我这么好......我是好久没看到,有人像我阿娘一样对我这么好了。”
不过刚说完,如鸢又想到李云香对她也很好,像长姐一样,都是真心实意的好,便在心底把她也加上。
“你阿娘?”
昆玦微微停顿,才发觉,他好像从来没有听如鸢说起过自己的阿爹阿娘。
当初定下契约时,如鸢说留下就留下了,导致他潜意识中一直觉得,她同他一样,也是孤身一人。
不过也对,天下万物,哪似他这般......凡人可是都有父母亲情。
说不上眼底的流光是否暗了暗,只如烛火扑烁,忽有些隐晦不明。
“对啊,我阿娘。”如鸢点点头,“我走到现在,待我这么好的,除了我爹娘,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山下云来客栈的老板娘李云香,改天我跟你说说她。”
如鸢含笑的眼底熠熠流光,昆玦能从中看出,她一路漂泊江湖的时候吃过很多苦,所以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两个对她好的人,她便能记到心底去,说起来眼里都是光。
他忽然有些能明白,为何此前开始他有时便觉得,如鸢说话或凝神的样子看起来似夹着霜雪有些许清寒了。
可昆玦心底也忽地收紧。
是他疏忽了,凡人生来都是有牵绊的,譬如亲情、友情这一类,尤其是亲情。
走得再远,心里总有记挂的人,总有旁人在身后候着她。
那是不是,就算现在他把她绊在身边,迟早有一日,她也会从他跟前离开的......
蓦然沉下的眼帘没有让如鸢看见他眼底的晦暗不清,也没有再细问,只把水袋又凑近了些,“一定要喝完。”
如鸢瞧着那一大袋满满当当的清水,虽微微惊异,但还是欢喜地点点头,想着都是眼前人的好意。只是仰首刚灌了没两下,就觉得不太对劲,停下来嗅了嗅。
“公子你这是哪儿打来的水?怎么这么大一股水腥味?”
她苦着脸望着他,这水说不上来有什么酸苦的异味,只是喝的时候总觉得有股子腥味,又不太像土腥味。
昆玦眉梢微扬,只道:“我加了点药草汁进去,不必在意,喝完便是。”
原来如此......想着有些草药就是一股子腥味儿,如鸢苦着脸又点点头,既是眼前人一片苦心,那她喝。
眼见她壮士断腕般蹙着眉头一饮而尽,他实则也没滴多少东西进去,不过一点腥味罢了,只是阴翳的眼底映着眼前人灵动的模样,忽又如烛火一般,生出一点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