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孟姝烟方才遭遇了那样的事,惊魂未定之际,犹周到又客气地招呼安抚了自家门前这许多本是来看她的人,而后方才领着如鸢入了楼去。周遭看热闹的人倒也理解,也纷纷散开,只是离开时无一不在称赞孟姝烟果真绝色,不枉他们跑了这么大老远。
云鹤楼里,孟姝烟带如鸢至阁楼最高处小坐,一路走着,那群文人公子也热络地贴在屁股后头,纷纷邀请孟姝烟去他们那里坐坐。
不是说要一同吟诗,就是说要与她抚琴,还有什么新得了的曲子要邀她一鉴,更有把自己珍藏的佳作拱手送上只为让她看上一眼,又都不时地冲着如鸢丢去几个嫉妒的眼光,如鸢也无可奈何地瘪瘪嘴。
孟姝烟见状只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丫鬟芸绣,芸绣点点头,随即唤了店里的小二一并拦了那帮公子哥在二楼,便再不许他们上去了。一众的公子哥儿不满地嚷嚷了几声,见孟姝烟从头到尾都不理会,嚷了一会儿子,也只能自讨没趣地散了。
而如鸢同着孟姝烟一层一层上楼,愈发觉这云鹤楼真真是风雅华贵,大到柱子栏杆俱是雕梁画栋,小到一盏茶杯无不精致玲珑,怪不得那群附庸风雅的贵公子们流连于此,更何况还有这样一个绝世佳人在楼上。
待至顶楼,如鸢随着孟姝烟方才凭栏而坐,这一层楼却是清净得紧,并无旁人,瞧着是孟姝烟自己的居处。
片刻便有丫鬟奉上茶水,身在楼阁处,远观整个元安皇城的繁华灯火,眼界甚为开阔,景致倒是好得很。
“这是今年新出的茶,上好的玉湖春,公子尝尝。”
孟姝烟盈盈笑着,一边极周到有礼地将泡好的茶双手奉与如鸢。
原本还在观夜景的如鸢忙回过首,一见孟姝烟如此动作,不觉有些微微的诧异,她出行以来这么久了,还从没有谁对她双手奉茶,如此客气过。
“多谢姑娘。”
这于眼前人或许只是一桩礼教周到习惯之下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却叫如鸢心中暖风忽至,“姝烟姑娘我自己来就行。”
如鸢也郑重地接过茶,孟姝烟只是笑了笑。
于品茶一事上,如鸢也并不在行,眼观茶盏中茶水青绿,她瞧着同普通茶汤也无甚区别,然一口饮下,却觉回味清香经久不散,似乎的确是有些不同。
不过片刻,叫芸绣的丫鬟上了楼,手里还端着几碟糕点果子,先朝着如鸢行过礼后,又对着孟姝烟微微颔首。
孟姝烟知是那群缠杂扰人的公子哥终于打发了,正是说话的好时候,便对如鸢温婉笑道:“今日姝烟本只是在阁楼上凭栏赏月,不料风大将手中丝绢吹走,姝烟愚笨,竟伸手去抓。本以为自己当即反应,定能一把抓住,不曾想竟一不小心翻身摔下楼去,幸得公子出手相救,姝烟心中着实感激不尽,还未问过公子名讳?”
“姝烟姑娘客气,在下楚如鸢。”
如鸢轻轻放下茶盏同她秉手一礼,方知原是这么一回事,思及适才情景委实惊险,便又道:“方才我也只是凑巧路过,才得以救下姑娘你,不过今日之事着实危险了些,往后姑娘还是多加小心些才是!”
“楚公子说的是,姝烟以后定然不会再这般莽撞了。”
孟姝烟微微颔首,亦含笑温和地点头回礼,“小女子孟姝烟,便是这云鹤楼的掌柜,楚公子唤我姝烟即可。”
视线一转,又瞧向她自入座后便放在一旁的包袱。
“我观公子随身背着包袱,楚公子可是今日刚到的元安?”
她猜想如鸢恐是打外地来的,许是刚到元安,不想便刚好救下了她,实在是缘分。
如鸢也侧眼瞧向自己的包袱,只摇首笑笑,“并非今日,我来元安城已有半余月,只是今日在重新找寻住处,故而背着包袱。”
一听她这般说,孟姝烟立时一脸欢喜,“原来如此!姝烟看楚公子也不必再找了,就在我这云鹤楼里住下吧!”
她秋水一样的眼眸诚恳地瞧着如鸢,温柔似水。如鸢先是一愣,当即回过神,“万万使不得!姑娘你这里这样好,我可......”
这样华贵的地界,她可住不起啊!
眼前人这云鹤楼,来的人非富即贵,连孟姝烟方才身边那个丫鬟芸绣都穿得比如鸢一身细麻素衣好太多。
片刻迟疑,如鸢只是一边讪笑着,一边心道待自己换了衣裳便赶紧走。
目光流转间,孟姝烟也明白了她未尽之意,仍旧满目柔和,只道:“楚公子讲的哪里话,姝烟性命都是楚公子所救,今日若无你竭力搭救,我从自家这样高的楼上摔下,怕是已不能坐在这里同公子说话了......如此大恩,总不能真叫公子你喝杯茶就走吧!”
她说着便娇俏地笑了两声,适才她就想好了,纵然如鸢不挟恩恃报,但她又如何是那忘恩寡义之人,只要如鸢愿同她来自家楼里坐上一坐,她自然无论如何都要报上三分。
“姝烟是知恩图报的人,楚公子只消一直在这里住下便是,吃喝住行必不要公子任何花费,还请楚公子务必答应!”
“那便更不行了!姑娘你这酒楼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何以让我白吃白住,还是算了罢。”
如鸢虽忙摆手谢绝,却也未曾想到,这姝烟姑娘虽生得倾国色,为人却毫不傲气孤高,且实在温婉诚恳得紧,但就因为这云鹤楼实在太好了,若自己当真在这儿白吃白住,只恐一日要费去她多少流水。
见如鸢仍是不肯,孟姝烟默然敛眉,可怜地一声轻叹。
“既楚公子如此决绝,那姝烟便也不再强求。只是......只是楚公子你也瞧见了,方才满元安城的人都看着我将你迎了进来,若当真只是让你换了身衣裳便走,恐姝烟以后都要遭满元安城的人耻笑,道我待人凉薄。既然公子不肯领情,我便只能再摔下阁楼一次,权当楚公子没有救过我,好还了公子这份恩情!”
说着,她就朝外面栏杆看了一眼。
如鸢惊骇,瞧这姑娘一脸认真度量那栏杆高度的样子,明明娇娇怜怜的一个人,却跃跃欲试得紧。如鸢惟恐她当真做傻事,忙抬手拦在她面前,“别!可千万别!姑娘你这是何苦呢,我救你当真并非为了图你报答,只是仗义出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