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不是我!”
黑暗的屋子,只有一盏顶灯的光从陈静默头顶照下来,如同来自上帝的审判。
下班去停车场路上被打晕绑到一个莫名其妙地方的陈静默表示冤枉,要说她是一个奸商,他认,杀人这顶大帽子,他可戴不起。
“6月21日晚上十点三十分,你在干什么?”
陈静默回想了一下,“跑步啊,夜跑。”
“你跑到了江振山的别墅附近。”萧长矜看着他。
“嗯。”陈静默没有否认。
“停留观望了十分钟。”
“是。”
“那十分种里你在干嘛?十分钟后又为何要跑回家?”
“我……”陈静默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此刻也扯着衣角嗫嚅起来,“这不是看到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吗……俗话说热闹不能久看,否则引火上身,所以才看了十分种我就走了。”
萧长矜转了转笔,“我们调查到这十分钟里你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时长20秒。”
“是,我让他查查江振山家出什么事了。”
“查到了吗?”
“后来查到了。”
“后来是多后来,为什么你6月23日之后就没有回来小区过?”
“后来……反正应该是比别人知道的早一点,至于没回来过,我那段时间都在忙着和客户应酬谈生意,哪有时间归家?”
“一直到7月1日,你都在临川,为什么不回来?你和客户通宵谈生意?”
“哎……”陈静默再找不出借口,开始打哈哈,“回不回来是我的自由吧?你们得讲究点人权吧?”
萧长矜目光凝滞,站起来,走上前去,“那好,我再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江家的事?”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呵呵……哎哎哎,你想干什么?”
陈静默笑声还没落地,就被萧长矜揪住了衣领。
他盯着他,目光狠厉,像是下一秒,拳头就会落在他脸上。
“张义渠,你可是个警官!”如此危急的时候,陈静默企图通过这种话,来唤起即将揍他一顿的这个警官的良知。
“张义渠是,我不是。”萧长矜冷笑,说着,拳头下坠。
“我说说说!”陈静默激动得唾沫星子乱飞。
萧长矜放开他。
“这不是做了坏事先避避风头嘛,先说好,我可没有违法,我只是举报了江振山公司的犯罪行为,然后他不是死了嘛,他公司接着就被查处了,家里也破产了,留下女儿和老婆,我我我……我怕人说闲话,也怕被找麻烦,就先躲起来了。”
萧长矜看着他,眉头微蹙。
一直没说话的江苔生开口了,她说:“我爸没有犯罪。”
江苔生方才一直在角落静坐沉思,陈静默根本没注意到她,乍一看这个小姑娘,看着瘦小柔弱,有点眼熟,又听她说“我爸”,猜到她便是江苔生的女儿,如今他被人绑了关进这小黑屋,也不好说硬话,带着些乞求,讪讪道:“你爸没有,不代表他手下的人没有嘛,我猜你们都是被连累的……”
“陈静默,你是在我爸死后才举报的,如果证据确凿,为什么他生前不举报,为何要趁人之危?”江苔生道。
“……都是生意人,面子也不好闹太僵,我这不叫趁人之危,我这叫知法用法……“陈静默越说越心虚,说到后来,直接没声了。
“陈静默,这些,都是你造假的证据。”江苔生平静地、将一沓资料放到陈静默的面前。
陈静默瞳孔微张,冷汗登时如雨下。
萧长矜看着江苔生,心里疼涩,父亲惨死又遭人陷害,锦衣玉食的生活旦夕尽毁,她还要在这些难熬的日子里,独自调查真相……
“姑娘,我……我,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要多少钱,我都给!”陈静默被铐住的双手颤抖,仰头对着江苔生乞求,简直要哭出来。
江苔生唇瓣张了张,轻轻道:“你放心吧,你的惩罚,在后头。”
陈静默听了这话,吓得瘫软。
他如果真的理解了江苔生的话,也许会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后头”,意思是,要再过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会受到惩罚。
她改变不了历史,改变不了很多事,如果能够改变,她就不会让父亲被人害死,如果能够改变,她就不会让陈静默毁了别人生活后又逍遥法外二十年。
她知道每一个人的结局,注定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咔嗒”一声,手铐被打开。
“回去吧。“萧长矜说。
“回……回哪去?”陈静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萧长矜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陈静默突然激动地吼了起来,外面风浪再大,家始终是温暖的港湾,尤其是日子没有奔头的时候,一个人最想度过生命最后时光的地方,还得是家。
他说着,蹒跚着步子走到门边。
“这里是警察局吗?”手握在门把手上,陈静默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头,“是的话,我让司机来接我。”
萧长矜正欲说话,江苔生开口了:
“拉开门,你能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陈静默拉开了门。
屋子里只留下了萧长矜和江苔生,唯一的一盏灯,在角落里沉默。
他们站在黑暗里,她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脚步挪了挪,莫名地,想拉她的手。
即将碰到她手指的时候,她却径直往前,穿过萧长矜身后的墙壁,离开了这里。
萧长矜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抿了抿唇,想要跟上去。
当他拉开门,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让他快点回家。
于是他真的回了家,回到了另一个人的家。
清晨,阳光洒落到客厅的木质地板上,墙壁上贴着的镜子在这晴好的天气中自在地反着光。
萧长矜的脚踏上地板的一瞬间,静谧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