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概无碍了。
只愿父母与梧桐也无碍。
萧琰放我下来,让我磨墨,他则铺纸,不多时画出一张画来。
问道:“阿云可觉得像?”
画中人看上去眉眼略像我,只是比我漂亮太多,且气质眼神完全不像,凭空多出几分媚态与可怜,兴许,我在萧琰眼中就是如此吧。
因此点头应和他:“陛下画得很像。”
他却望着我,似乎透过我,看什么一般。
月亮同我去马场,喝醉了拉着时微不放那日一样圆一般亮。
但是和那时不同,我在萧琰床上。兴许此生都要在他的床上了。
起身的时辰比在家里早不少,萧琰比我还早,他早早上朝去了。
蓁蓁告诉我说,皇后特意派来身边宫女传懿旨,今日不必请安,以后都不必请安。这也是萧琰的旨意。
她又送来些东西,只说给我赏玩,还说有事去凤仪宫便好。
我知道了这事,索性不梳妆了,干脆躺在床上歇一歇。
我住在了摘星楼二楼,这里装潢奢华,从上到下无一不是珍器重宝。
萧琰午间又来了,要和我一同用膳。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他倒吃得下去,这厮诚心不让我吃才是。
还好他吃了饭就走了,又说什么晚上过来,更加让人恶心。
到了未时末,我去了凤仪宫。
蓁蓁问:“不是说不必去请安吗?”
“旨意是旨意,她是后宫之主,我总得见她一面。”
蓁蓁似懂非懂点点头,她还小,没关系的。
皇后依旧是那个安王妃,几年过去相貌不变。眉目流转,顾盼神飞,自有一种气质所在。
我给她行万福礼。口中说着恕罪。
“娘娘莫怪,自是旨意所缚,顾不得规矩了。”
“无妨,陛下之意便是规矩。”
她比多年前,坐着马车来找我的安王妃,少了锐气多了圆滑。
最后说了三言两语便散了,见皇后也不是为了聊天,只是表明态度。
萧琰的宠爱不会长久的,总有一天我会失宠,届时,我亦不能出宫,自然该和皇后搞好关系,以后好过得好些。
她应该意识到了,告诉我,无事便过来坐坐。
如此,我便未时偶尔过去坐坐。萧琰却日日来摘星楼。
午膳挨着我坐下,晚膳搂着我用饭,连睡觉也是日日不同。
就这样过了些日子,直到那日蓁蓁跑进来。
“小姐!大事不好了!”自打进宫后我就让蓁蓁改口叫我小姐了,我实在不愿意她叫我娘娘小主之类,这个称呼就让我浑身难受。
这样,不算十分对却也不算错。
“怎么了怎么了,你先别急,缓缓再说。”
“江大人薨了!”
“你说什么?”我一下就站起来,感到一阵眩晕直冲脑海。
我抓住蓁蓁的肩膀,顾不得她疼不疼,问道:“你说真的,蓁蓁?”
蓁蓁十分慌乱,眼睛都溢出泪花,面对我的疑问,重重点了点头。
我感觉到胸口闷热,喘不过气,又恶心想吐,心脏疯狂跳动,双眼一黑就失去知觉了。
再一睁眼,已然是床上了。醒来便是一阵猛烈的头疼席卷而来。我听到蓁蓁惊喜道:“小姐醒了!”
接着就是韩太医的声音:“小主感觉如何?”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头疼……”我面前吐露这几个字,感觉浑身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几句。
“她现在怎样了?”这句是萧琰的声音。
“禀陛下,小主是思忧过度,休息不济又急火攻心所致。小主从前的亏空也未曾补上,如今怕是要吃上一段时间的补药。”
萧琰让他出去了,我心里记挂着事情,急忙爬起来就问:“我父亲怎么样了?”
“江爱卿去了。”
“我不信。”我不信父亲就这么去世了。他还正当壮年,未过四十五岁。
“正值调任,路途劳累,又突发心疾,所以去了。”
我没理萧琰,反而躺回去了,心神恍惚已经不觉得头疼。看得到周围人过来过去,感觉到自己似乎不是我了。我正飘在空中望着他们。仿佛一切是一个故事一般,我是看故事的人。脑海中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
直到蓁蓁叫我:“小姐,小姐醒醒,先把药喝了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我是睡着了,这是做的梦,还是我没睡着。
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口一口吞下苦涩的汤药,任由蓁蓁做所有事,最后又躺回床上。
昏昏沉沉间,我才第一次知道我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北境。
好像所有事情都交错在一起,我梦到时微就戍守在当地,梦到长大后的沈姐姐和十三岁一别就没有见过的阿悠和我在一起玩。还有父亲母亲和我坐在一起吃饭,大雪纷飞的北境与春日海棠花盛开。
再一醒,我就不知道我在哪儿,是北境?还是京都?也不知道现在几时,只是外头漆黑一片。
借着烛火光,我看到了睡在旁边的萧琰。他睡得很熟,只要我有把刀子,就可以轻易杀了他或者杀了我自己。
可惜我没有刀子,可惜我不能杀了他,弑君灭九族,宫妃自裁也会连累家人,他下过圣旨,我大概是上了玉碟的。况且以他的行事,我就是死了,也得被挖出来鞭尸。
我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喝了药比之前好不少。起码头不疼了。
又扎扎实实在床上躺了七天。
精神也恢复些许,只是我并不想提起那些东西。可我一定要提起来,为了活着的人。
萧琰又往我的碗里夹菜,我明明厌恶的不行却要装着开心对他感恩戴德。我没有其他的好选。
“陛下,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妾父亲病故,妾母亲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