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向殿外雨中跪伏的朝臣,乌泱泱一片,缄默在无声的压抑之中。楚檀汐看不清他们的脸色,耳边雷声轰鸣似有阵阵龙吟之声为她恭贺。
而楚檀汐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波澜不惊:谁要给你陪葬?谁要下辈子还继续当你的皇后?许宸奕,你真看得起你自己,从今以后,我——
楚檀汐便是世间最自由之人!
*
隆佑三年,三月的帝京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东街的一户宅院是三品文官沈家的宅子。宅院的西边进进出出好些人,但都停留不长时间。
屋内白色的纱帘随着春风微微飘起,鸟纹香炉里正飘起袅袅的檀香,床榻之上躺着一位男子,男人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悠悠转醒缓缓张开双眸。
许宸奕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迷茫之中,他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番手指,看着眼前的景致眼神中大都是疑惑。
屋内没有旁人,他掀开被褥,身着单薄的里衣在这陌生的房间环顾一番,确认这是大燕某位朝臣的家苑,男人的眼神最后落在了桌案上熟悉的、熠熠生辉的诏书。
许宸奕走近,上面鎏金的字迹不像是那人写出来的,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打开一看,瞳孔不由得骤缩,身子气的直发抖,手紧紧攥着那诏书,骨节咯吱作响。
那上面是通知沈景初,受诏入宫,参加太后娘娘的侍臣擢选。
背叛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许宸奕从未觉得自己竟然这般可笑。
一位帝王,被自己枕边人用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了一辈子,甚至还把江山都交付给了他!
许宸奕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铜镜,镜中倒映出这幅身子如今的面容,他看见时,也不由得一愣,默默抬起手抚摸上这张面庞。
很难想象世上竟有两人长得这般肖像,只不过眼前的人更多了几分清瘦和书生气质,完全没有帝王的狠厉阴鸷。
许宸奕还尚且顾不上庆幸自己获得了一个还算康健的身体,满脑子都是那诏书,字字书写着他不肯相信的事实。
“原来孤就是沈景初,原来是孤要去给自己的皇后当侍臣!”
“哈,楚檀汐,你当真是给孤一份好大的惊喜啊!”
许宸奕自嘲一笑,他印象中那唯唯诺诺的皇后,每日都不忘同自己说着恩爱不分离,如今这才过去多久,他泉下尚且还未凉透,楚檀汐就这般着急着开禁苑、广纳侍臣!?
男人抬头看看窗外,正见苑内的侍从忙碌,窗棂上挂着的六角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有人向他着投来目光,不由得一惊,忙不迭呼喊。
“快去告诉老爷,景初少爷醒了!”
许宸奕眉头微皱,这般聒噪的下人他甚是不喜,干脆降下窗帘,转身又拿起了那碍眼的诏书在手里把玩。
苑内似乎来了人,许宸奕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阿弟,你若是不想入宫,便不必入了,何苦急于跳湖呢?”
许宸奕闻言,眉头一挑,待门扉打开,他看向出现在眼前的女人,也许算是他这个身份的新家人。
许宸奕学着当初的楚檀汐,脸色展露出笑容,嘴角扬起一道再亲和不过的弧度:“我去啊,我为什么不去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自己那好皇后,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能否有一点点的坐立不安?能否想起来一点点自己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