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结束时,京城下了场雪。
大雪漫天,彻夜未停。
冷风裹着梅花,往人衣裳里不要命似灌。
雪花悠悠落在檀木制成的四方牌匾上。
“娘娘……咱们就这么跑出来,被殿下发现,定不会放过咱们的!”说话的女子面露担忧,通红的手指放到嘴边,不断呼着热气。
“早告诉你别跟着我。”苏杳抬起手,利索的把袖子上的雪掸干净。
昨天夜里情况紧急,苏杳本打算一个人逃跑,却被来送茶的小姑娘抱着腿缠上。
太子府守卫森严,苏杳只身逃跑都有些吃力,再加上一个小姑娘,更是难上加难。
细辛眼眶瞬间红了,“娘娘,奴婢拖累您了,奴婢该死。”
苏杳叹了口气,看着小姑娘将哭未哭的可怜样,到底说不出狠话。
抬眼看了看酒楼的牌匾,问道:“只是吃个饭,带我来这么大的酒楼?”
细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您可是太子妃,在哪都不能将就!”
苏杳被细辛的语气逗笑了,拍拍小丫鬟的发髻,“成呗,不将就。”
细辛笑了笑,跟着苏杳往进走。
“娘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吃完这顿饭吗?娘娘出府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吧?”
“娘娘,奴婢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娘娘,还是尽早回去给太子殿下认错吧?”
“娘娘……”
“想跟着就闭嘴。”
苏杳下了最终通牒 ,喋喋不休的小丫鬟立刻噤声。
身边跟着一个喜欢问东问西的姑娘,就是很头疼。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说多错多。
苏杳叹了口气。
她只是一个武术教练。
日常教教小孩子基本功,收收房租,生活惬意的很。
昨晚她照常睡觉,再醒来时竟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吓得苏杳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这床是婚床。
床头红烛摇曳,粉艳浮金的喜字直晃晃的落入苏杳的眼眸中。
她一身嫁衣如火,凤冠霞帔,一人独坐在奢华至极的婚床之上。
枕边的空酒杯格外显眼。
苏杳拿起酒杯,端详片刻,放在鼻间,用手轻轻扇动气味。
这味道苏杳闻得出来,是鸩酒。
原身应该是死于这杯酒。
抓着碰巧进来送茶水的女孩问了一番,苏杳心情复杂的确认,是穿越没跑了。
她穿越到这个刚喝下毒酒的女孩身上,成了古代的太子妃。
在和太子的新婚之夜里。
大荣太子沈郁,浪荡顽劣,专横跋扈,做事不得章法,任意妄为。
连皇帝亲赐的婚事,都置若罔闻,大婚之夜不见踪影。
苏杳坐在床边,望着空荡荡的婚房,思绪杂乱,呆呆地抿了抿唇。
这一幕落在细辛眼里,就是太子妃娘娘受了天大的委屈,但还是咬牙忍受。
好心疼,但是她也毫无办法。
沈郁今夜大概率是不会来了,正好给了苏杳逃跑的机会。
一想到以后会被困在深宅,头上悬着一把皇权的刀,死生不由己,苏杳越发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她确实喜欢混吃等死的奢靡生活,但嫁给太子?还是一个顽劣太子。
这福气,苏杳消受不起。
她飞快的把束缚在身上、头上的首饰钗环都摘干净,轻装上阵,打算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逃出这里。
从此云游山水间,天高皇帝远。
太子府的守卫比她想的还有森严许多,被侍卫发现后,苏杳本打算硬闯。
但身边的小丫鬟受了惊,没办法走路,苏杳背着她行动受阻。
索性端起了烛台,凑近火红的帘帐,在婚房里引了一把火。
火势很快蚕食暖帐婚床,苏杳趁乱背起小丫鬟离开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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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嚷嚷的酒楼里,三三两两的酒客谈天论地,说到兴头上,直接拍桌愤起。
“前些日子,边境贼寇又来挑衅,如今天子主和,要我说,这弹丸小地,直接攻他的!用得着受这窝囊气!”
“听说前些日子,相爷的儿子主动请缨,攘除敌寇。”
“相府满门忠良,若是去了,必定无往不利,杀他个片甲不留!\\\\\\\"
“有什么用呢 ?”白衣书生嗤笑,“往后我朝落入沈郁手里,还不是早晚得完!”
“说起沈郁,听说昨夜又有人在满香阁瞧见沈郁了。”
苏杳正欲继续听下文,来了一小厮挡在苏杳面前。
“姑娘,我家公子在楼上厢房,想邀姑娘上楼一叙。”
苏杳眯起眼睛,打量着小厮。
苏杳打听过,原身是一介孤女,无亲无故。前不久在街上被沈郁一眼相中,纳入后宫。
众人本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只是花花公子看上漂亮姑娘,也不管对方意愿,抢过来便是,这事连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旁人更不好说什么。
只是这次,这位太子爷好像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吵着闹着要娶一孤女当太子妃。
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一个无名无姓无身世的孤女怎堪此任!
一言激起千层浪——
弹劾反对太子的奏折雪花般飘在皇帝办公的案桌上。
一日后,皇帝亲自下旨,赐婚二人。
听到消息的言官差点晕在案头。
不过木已成舟,这场闹的满城风雨的婚事,终是办了起来。
要说这孤女的名头,只怕现在京城无人不知。
但真论起认识她苏杳名字样貌的人,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不难猜到——
是沈郁来找她了。
苏杳进到包厢时,沈郁正在窗户旁,站姿端正,身姿颀长。
闻声,转过来面向苏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