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一半时,云郯的眼神黯淡下来,“后来,他的父亲反叛,死在了舅舅的剑下,他原本难逃一死,但是本王心中不忍,便救下了他。他与他的父亲不同,他明辨是非,心有大义。本王问他恨不恨舅舅,恨不恨本王,他却说是他的父亲不忠不义,有错在先,他要留在本王身边替他父亲赎罪,并立下誓言:此生都会效忠盛云,听命于本王。”
“但是,他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本王还是能隐隐感受到他内心的伤痛。只是他从不将自己的心事宣之于口。”
裴楚绪看着云郯的眼睛,云郯抬起眼眸,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所以你呢?”
“臣?”裴楚绪一懵,不由抓紧衣角。
“杨海公子的真实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云郯喝了杯酒。
“殿下恕罪!臣并非故意欺瞒,臣只是……只是……”裴楚绪豁然明白方才云郯的话,慌忙俯身。
“只是什么?”云郯注视着裴楚绪的眼睛,眼神中的试探让裴楚绪躲开了对视。
云郯见此,便悠悠地斟了杯酒,“只是你心软,不忍杨家唯一的后人陷入危险。你害怕你的坦白会害死他,你想帮他们杨家洗脱冤屈。”
裴楚绪听后陷入了沉默,原来他一直都在给她坦诚的机会,只是她还没有完全看透眼前人。此时的裴楚绪心中有愧却又不知所措。
“皇兄!”云邠在门外喊道。
“宣王殿下,您不能进去。”夏长风挡在云邠面前。
云邠插起腰,踮着脚尖,眼睛一瞪,粗着嗓子凶道:“夏长风!你敢拦本王?信不信本王将你的脑袋砍下来!还不快让!”
屋内的云郯说了句:“长风,让他进来。”
云邠听后,瞪了眼夏长风,“哼,就你还想拦本王。”
云邠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内,一眼便瞅见了神情低落的裴楚绪。
“楚谋士,你怎么了啊?”云邠坐在裴楚绪身旁,静静地看着裴楚绪,关切道。
“多谢殿下关心,臣无碍。”裴楚绪冷冷地回了句。
云邠转头又瞥见了桌上的一纸信角。
“这纸怎么这么眼熟呢……”云邠见此凑上前去,仔细一看,忽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哦本王想起来了,本王曾在流芳阁见过这纸。当时本王还纳闷父皇的信纸怎会出现在一烟柳之地……”
“莫非是父皇与阁中的某位小娘子偷偷以书信会情……”云邠抚着下颔猜测道。
“五弟若是再胡说下去,皇兄便只好下逐客令了。”
云邠听后,笑了笑。
裴楚绪皱起眉头,“宣王殿下方才说曾在流芳阁见过这种楮皮纸,那殿下可还记得是何人在用这种纸?”
云郯看向云邠,眼底透着谨慎,等待着云邠的回答。
云邠却摸了摸头,难为情地回道:“其实本王当时只是路过了一间厢房,碰巧看见了而已。”
云郯听后没有说话,只是将桌上的信纸塞进了信封,“长风。”
“皇兄别赶我走。”云邠见状下意识地躲到云郯身边。
“长风,将此信快马送至驿站。”
“是!”
云邠见夏长风离开后,松了口气,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搭上云邠的肩膀,云邠缩了下肩膀,看向云郯。
只见云郯笑着道:“五弟,可否能将杨公子唤来?”
“他?”云邠有些难为情,“行。”
过了好一会儿,杨驰海便不情不愿地跟着云邠来到屋内。
杨驰海瞥见一旁跪在地上的裴楚绪,似乎猜到了什么。
“草民拜见敬王殿下。”
“不必多礼。”
“五弟,本王忽又想起长风落下了一封信,可长风离开已有一会儿,这该如何是好?”云郯假意无奈道。
“无妨,臣弟这就去追,保证给你安全无误地送去。臣弟告退。”说完云邠便得意地离开了。
屋内过了片刻的寂静,云郯才缓缓发话:“杨公子可还记得与本王的交易?”
杨驰海应了声:“草民记得。只是草民有一事不明,殿下既已猜到草民身份,何故还要引草民亲口说出?”
“其实比起当年的真相,本王更想知道你的想法。”云郯认真道。
杨驰海垂下眼眸,哽咽道:“草民并非不愿卸下海寇的身份,只是草民心有不甘。”
“有何不甘?”
“我们杨家满门忠义,十万冤魂惨死东海,自那之后,草民便誓死要守住这片海域,草民亦容不得那帮人扰乱东海安宁。”
“那帮人指的是朝廷吧?”
“是。”
“你方才说他们扰乱东海安宁,这又是怎么回事?”
“几年前,草民在东海上建立军队,也就是现在的‘杨海氏’。后来一次登岸,草民偶然发现附近出现大量流民,还有朝廷中人。”
“草民本以为那帮人是来救助流民,却未曾料到他们竟……竟将那些流民全部杀掉,将尸体丢入了流沙谷。而后草民才逐渐看清真正的朝廷,枉我杨家……先父至死都在维护的朝廷竟是这般模样……”杨驰海满眼血丝,话语中尽是替杨家军的不平。
云郯渐渐被杨驰海的话吸引,“那不知杨公子可还记得那些朝廷中人是何模样?”
“有一身着玄色战甲的人带着十余名士兵,那人的脸上戴有一副玄青色面具,腰间是官府的令牌。”
云郯细细思索着,掩饰着心中的震惊,“本王常年驻守北川,对近些年来的朝中之事并不熟知,幸有杨公子相告。杨家军的事情本王自会查明真相。”
“草民谢过敬王殿下。”杨驰海俯身道。
杨驰海起身,突又想起什么,“所以那囊袋中装的究竟是什么?”
云郯莞尔一笑,喝了杯酒,“不过是本王在城西的一家兵器铺中买的铁器熔浆。”
“这铁器熔浆竟还有如此作用?草民先前从未听闻。”
云郯笑了笑没有说话。
另一边,云邠快马追上了夏长风,“夏侍卫!夏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