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对视,她忽而想起他手里握的稚嫩青果怒道:“你偷我东西。”
少年嘴角衔着抹冷笑只看着她并未回话。
“你偷我东西。”见他不应吟长再质问道。
对方并非府中之人,瞧这显贵的穿着还能入得相府定不是普通百姓,她随即起了点捉弄的心思。
“你何时看我偷,一枝青梅出墙来不就是邀人采撷。”少年言之自若笑意凛然从容得就像在自家院中,荒谬至极的言论也能理直气壮来争。
“你是不认咯。”吟长断言。
“没做过的事情如何认。”少年周旋。
天上的雨越下越急,俩人谁都没有离开躲避的打算。
“那你手上拿的是何物。”吟长抬手指向少年掩于袖中的右拳,刚刚她可瞧得清清楚楚只肖他打开掌心就能人赃并获。
“我手中的东西可没有任何标记,如何说此物原归属于你。”少年轻抖外衫将袖口遮掩得更严实,铁了心与这小丫头理论。
“没标记就任何人都能拿取。”吟长问的漫不经心。
少年侧仰起头并不打算接话也不着急离开,眉眼微抬似是默了。
“你勿言之不预。”说话间吟长疾走过来一把捉住他双手,一副街市上粗俗妇人拉贼见官的姿态,仔细看来被自己牢牢握住的手白皙修长,掌心薄茧像常年挥握兵器所致,父亲的手也似这样。
“你这“颗”身上没标识的青“果子”本姑娘采了。” 少年一脸错愕只听吟长理所当然的喊道。
这丫头可真敢说,历朝历代只有犯恶作乱的贱奴身上会有烙铁印,看他这仪容自是不可能有罪痕如此便平白变成了她口中的青“果子”。
意料之外他并不觉恼怒,天子脚下见惯女子温文淑雅还不曾遇她这样的,且看看这小丫头要如何“采。”
吟长本想捉弄捉弄入错院子的美貌少年,却被对方言语刺激一时气急让事情发展得偏离了些,她牵着他的手放也不是走也不是。
如果带回晴榆院阿丘和宛儿定会吵吵嚷嚷更不好收拾,权衡一二只能去晴笙院了,大哥不在他院子伺候的仆从少清静得很。
一路上避人耳目,吟长拉着他在树干后藏藏假山旁躲躲,偷偷摸摸竟真没遇着人成功摸进了晴笙院。
看她这幅模样少年只觉越发有趣,从小到大可没人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牵拉他,这小丫头十分怕被别人发现踪迹却俨然忘了他有嘴,如若此时惊呼一声,辛辛苦苦偷摸进来的功夫岂不白费,思索间右手落空她放开了紧紧牵制自己的手,推开面前一扇门随后伸出脑袋谨慎的向内探查。
确定安全头也不回,挥手向后胡乱摸寻刚刚放开的人,见此他很是自觉送上手腕供其抓握,待抓实了她迅速拽过人进房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怎么看都像惯犯。
少年终忍不住调侃“丫头你这作为,难不成是想金屋藏娇。”
若放在平常小姐身上听到这话怕要羞得无地自容,小丫头倒镇定看着他眼珠子溜溜的从上往下来回扫视一番,脆生生道出“如此姿色倒也值得藏。”
牙尖嘴利可他也不是好消遣之人,随意往旁边红木椅上一靠说“帝王金屋藏娇且许了后位,不知丫头你要给我什么名分。”
吟长见他并无生事的念头,跟着在旁坐下悠悠答道“自然是...。”
她话未完全出口门外嘈杂的脚步声遽然由远而近,一众侍从停在书房外不敢入内,随后院内主事赶来。
“小姐,可在里头。”
“何事。”她冷静应答,此前无论如何嬉笑闹骂在下人面前吟长端得是嫡出小姐的威仪。
“禀小姐,姨娘让属下来寻您有要事商量。”管事急急道,今日相府宴客尚未开席相爷在前院应酬,夫人与一众朝臣夫人后院品茗,此事皆不敢前去惊扰偏偏少爷又不在,南院的姨娘只能让他来寻嫡小姐。
小姐年纪不大做事果决沉稳颇有相爷行事风范。
吟长听罢用眼神示意对面少年,无声询问此事是不是与他相干,只见对方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接着摇摇头。
筵席筹备已久礼仪用度上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姨娘如此急切莫不是有什么不能通报父亲的事。
“知道我即刻就去,其他人先散去这般动静没事也被惊了。”她安排得严谨有序与此前的泼皮判若两人。
“是”管事带着众人静静离开。
既知家里出事吟长也没了玩闹心情,晃晃脚从红木椅上跳下对着少年虚扶一礼。
对这突如其来的礼数他颇感疑惑,依旧稳坐椅中右手支起下颚看对方又想耍什么花样。
只见其悠悠一礼后道“家中有事就不留客了,此地是相府少爷的住处,公子应是为今夜筵席而来想必是哪位仆从引错路,我唤人带公子去前厅。”
少年了然,原来是先礼后兵的逐客令。她倒是七窍玲珑心,宾客误闯后院闺阁,无论原因为何对主人家都是不敬,但若误入的是府内公子住所又另当别论,大家最多取笑几句其人不识途,不会招来旁的闲言碎语。
对她前后变脸的速度委实钦佩,眼前这个礼数周全的小丫头和刚刚要“金屋藏娇”的人天差地别,本可顺水推舟应了她,只是这台阶他不想轻易下,左右现在处境安然早一刻晚一刻离开都无差别。
少年不以为意道“本无心至此,既来了岂能匆匆离去。”
吟长不是没见过街边无赖,也没少做撒泼耍滑的行径,可如此衣冠楚楚举手投足自带贵气的少年公子,在她面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得寸进尺前所未有。
口舌上越争只会越乱,吟长果断转身离去头也不回扔下句“如此请公子自便,哪时想走了自唤仆从就是。”
反正今夜人多,少了一两个谁也不会那么快发现,等他觉得无趣自然会离开。
少年盯着她消失的地方,心想京都似乎也不是那么沉冗无趣。他环视所在的这间书房,门正前方摆着一方红木桌下设四坐,右边是屏两人高的书架错错落落摆满籍策,左边隔着一扇屏风内里有桌椅卧榻供歇息,边角处还设有一矮几放着张古琴,摆设寻常可燃尽之香灰闻着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