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人各个都让人头痛。
吟长开局便觉乏力,急于脱身才下的快棋,这他日之约不见得能实现先应下无碍。
“好。”
草草再下几手,平局收场,各自回座。
太子与林小姐也弈至尾声众人皆屏息凝视,吟长强撑精神却抵不住疲倦手脚冰凉,梓秋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她急声询问。
但她只听到梓秋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光线渐暗最终消失意识抽离,噗通一声,吟长摔入梓秋怀中,任凭怎样唤也无反应。
宴中不能喧哗,大家此时注意力全汇聚场中,无几人注意,梓秋差人去请母亲,自己张臂抱住吟长,用身体遮挡住近旁几位小姐好奇的目光。
昭宇余光看到吟长摔倒,心中急迫指间白棋跌落盘中,但他对局过半尚不能离去,不然会为小妹招致过多注视,堂前晕倒若引围观怎经得住悠悠众口,届时不知要出什么让人难堪的流言。
梓秋急迫,她虽尽量挡住身后人视线,却也觉察到动静越来越大,怕等不及叶夫人赶来,大家就都瞧见此间情形。
议论声渐传过席间,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紧吟长尽量支撑。
瑞阳两次被吟长奚落今夜一直留意其人,原本只想抓抓她错处,不想正见人倒下如此机会怎能放过。
瑞阳带人离席向吟长走去,隔得不远但裙裾过于厚重拖慢脚步,身旁侍女赶紧来扶她主仆一行人动静不小,引得左亭几位公子频频张望。
眼看走近,瑞阳迫不及待想拉扯开看护吟长的少女,她暗使眼色让侍女先去将凤尾花衣裙的人弄走。
梓秋看到人过来,但没想到对方不由分说上来直接扣住她手,闺中小姐怎比得过她们,尽管拼尽全力还是挣不脱。手臂被掐得生痛怀中女童毫无知觉,梓秋无助得近乎绝望。
暮然一少年不知何时近身而来,将披风展开盖下,抱过她怀中人转身大步离去,匆匆一瞥梓秋只见三皇子深眸中隐有怒意。
“还不跟来。”凌瞿生向后呵斥。
梓秋如梦初醒,抓人的侍女也被来者吓住松开手中力道,她才能挣扎着提裙追去。
另边叶夫人得消息匆匆赶来,昭宇几子之差输了对弈待寻吟长早不见身影,只能跟母亲一路寻人。
凌瞿生抱着吟长下了小洲,置于湖边闲时供后妃玩乐的何泽院,命人速去传太医。
“多谢三殿下,事急从权今日已不合礼数,我在此守着吟长您还是快回席间去吧。”梓秋等他把人安放于榻上后急忙说。
方才湖心洲上男女席隔着高台并不算近,三皇子坐得与她们更远些,不知他此番施手可会招来非议。
“她是什么病。”凌瞿生并未理会梓秋的提议,先前知道这丫头体弱,可每次见面她都嘴上不饶人心思也转得飞快,头回如此毫无生气的静静躺着让他心底抽紧。
梓秋自那日三殿下为狩猎图题字后心存感激,经历方才阵仗吟长又不知如何,加上家人不在身旁心中只能信任他。
“吟长自母胎中遗下心疾,尚无药可根除病发时极其痛苦。”梓秋面露忧愁强忍住眶中泪水。
“所以她才如此瘦弱纤细。”凌瞿生面上平静目光凌厉。
门外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他再不置一语转身从侧面离开。
叶夫人扑到踏前握起吟长的手,触及一片冰凉,若不是她胸前轻微的起伏就如去了般。
昭宇扶着娘走来,清楚感受到她浑身颤抖还差点跌在院中,此时坐在床边喃喃自语大抵都是自责的话。
太医赶来把脉却久定不下药方,至于何时醒何时恢复都无法估量。
叶夫人向皇后请辞,带着兄妹三人赶回相府。
直到第三日吟长才悠悠转醒,睁眼时一度不知置身何处,天旋地转晃得厉害,盯着床帐好一会视线才渐渐清晰。
看到宛儿扶在床榻边睡着,阿丘端着水盆从门口进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夫人都快急死了刚刚才回院里去。”阿丘呜咽着一副哭相。
宛儿被吵醒让她赶紧去通禀夫人,不多时一家人浩浩荡荡赶来,看吟长正靠在踏前吃宛儿喂下的白粥。
从她第二次大病后家里人就养成了默契,从不在自己面前显露过多担忧,每每仅告知要好好将养,这次也不例外爹、娘、哥哥、姨娘、梓秋一同来只字不提病情,就在她房里扯了半个时辰的家常,嘱咐人好好休息又齐齐离去。
药用得多了,让吟长养成细致留意身体变化的习惯,这一回明显不同以往,她从来没有毫无征兆的人事不醒过,心里生了些别的想法。
近年关府里来来往往采买送货的人多,吟长养了几日恢复得不错,今日正与母亲梓秋在厅中清点。她拿着册子坐椅上念,梓秋于大堆年货礼品中唤人一一找来,叶夫人堂上饮茶享着一刻清闲。
过了个把时辰吟长实在坐不住,思量寻个借口脱身,就见阿丘小跑过来低声说门外有人找叶九,她点头向叶夫人道。
“娘,日日在家中烦闷,阿九想出去看看年关的集市好不好。”
以为会花上些功夫软磨硬泡,意料之外娘亲并没阻拦叫来叶克、叶儒随行,门外候在马车旁的还是那个青年男子,这次他神色瞧着松弛许多。
“小姐,请上马车。”摆好脚踏他对着男装的吟长仍唤作小姐。
上次从浮连渡口返程,她被飓风吹得衣衫凌乱发冠歪斜上车后干脆拆了,与凌瞿生的交谈也不避讳,被人知道是女儿身并不奇怪。
“你叫什么。”吟长裹着披风问。
“再下石呈。”男子恭敬答道。
“石大哥,往后你就叫我叶九吧。”她寻思被如此称呼太容易暴露身份,与之商量能不能改改。
“小人不敢。”石呈低头拒绝全无可议之余。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般无二的冷漠神态话也不多说半句。
“那你们在外称殿下什么。”吟长锲而不舍的追问。
“少爷。”他说。
“以后就叫我九公子。”不再给石呈拒绝的机会,她跳上车叶克、叶儒骑马跟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