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地狱。
阴森之气笼罩,带头进攻的将领扯过坠亡之人查看,他们双眼红肿还有血水渗出,惨状可怖。
反观鹿鸣城头,此时火光昏黄还略显空旷,不少人吓得腿软。
后头谁也不知上面发生何事,只见前人坠落正待瞧个清楚,双眼落入细微灰烬一丝火热的刺辣袭来,须臾如星星之火点起燎原之势,巨痛使人再无力支撑坠下高墙。
“有鬼。”不知谁在城外高呼道。
久经战场的将士,哪个手中没沾染人命,他们或许不畏惧敌人,但对厉鬼讨命之说就没那么淡定了,不少人停下攻城的动作,在漆黑环境中再三确定身旁人是否为并肩的战友。
进攻的气势被斩断,再战也无胜算,撤军的号角在后方吹响,得洛夜袭的大军撤出鹿鸣城下,自始至终不见城内有丝毫动作,更坐实恶鬼袭人一说。
阿定斯的军医收治伤员时发现没有皮开肉绽的外伤,重症者几乎都是眼部灼毁加高处坠落的摔伤。
再往下查看这些士兵衣衫上沾染不少白色粉末,军医首先排除是毒物,倘若大规模投毒先不说毒粉够不够量,就这般投洒势必会反噬城内守军以及百姓,他伸手取来细细在手上研磨,嗅闻其味后恍然大悟。
“是生石灰粉遇水即刻释热,所以才会灼烧双目。”军医是大将军身边的人,常年随军经验十分丰富,干燥的生石灰直接用手接触不会造成伤害,但人眼脆弱受刺激便有泪水涌出,以致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况且石灰经过特殊处理还可用来入药,他自然不陌生,只是以往用作药都十分稀缺,这般大规模的投洒实在见所未见,雪域的富庶名不虚传。
闹鬼之说被军医查实真相,军中不平之声高扬。
小小的鹿鸣城,得洛两次出兵都未能拿下,已有人拿大摩之战作比,即便首战损伤严重却也告捷,此番慢慢消磨不知何时是终结。
得洛暴怒,下首坐的将领也不敢劝慰,少主脾性乖戾安慰只会适得其反。
“怎么没人献策,鹿鸣城究竟有什么魔咒,为何每次都能未卜先知轻易破解我们的布局。”他对自己的排兵布阵原先有十足信心,可此番久攻不下,心头不免有些动摇。
手下无一人应声,得洛只觉得脑中的经络牵扯得疼,不自觉伸手捂着头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
“未卜先知,我看是有人卖国通敌。”人群最后站得有些远的将领扯着嗓子喊,这话说出来难脱罪责,但这几日听着其他营的小兵私下议论都十分瞧不起得洛城,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说出了自己心中猜测。
“通敌。”这话引起得洛重视。
不错每次出兵对方似乎就像提前知道他们的意图,早早部署,在最恰当时机做最漂亮的防守并寻机反扑,导致得洛城兵将的一举一动都被死死压制。
思前想后比起技不如人的认知,有人通敌更让人容易接受。
“去查查看乔剌有没有向外放消息。”得洛少城主信以为真。
“是。”负责情报的人领命而去。
此时帐内虽宽敞大家却自觉远离主位上的人,聚集在另一面等待消息。
城主出事没多久他们就随少城主出征,一切任命部署都与以前一样,可一朝君主一朝臣的道理人人都懂,现在摸不清少城主心中计量,谁也不敢冒头,只有心中最不藏事的人方才冒失进言。
很快去查看的将领回返,手中拿着近期放出飞鹰的记表,乔剌那边确实消息往来频繁,但是这样只能更进一步佐证他们猜测,要做证据指控他通敌还太薄弱。
“盯着乔剌大营有异常即刻汇报。”
“属下领命。”
得洛少城主强撑着头疼欲裂的身体,帐内此刻只剩下两人没走,他们不是老城主旧部,而是自己身边一路扶持的心腹。
“鹿鸣必须要攻下。”这是他的首战倘若拿不下,此后在军中还有何威信。
另一边阿定斯主帅账内,大将军沉默的坐在桌前,身旁一中年男子把热茶换上,其人没穿铠甲不是军中将领而是幕僚。
很快桌前的大将军思定,落笔在特制的军策上急书。
“你私下送到得洛少城主处。”大将军把东西浇上火漆密封,嘱咐幕僚送往。
第三日晨时,得洛少城主再次率兵突袭,山中起了大雾鹿鸣城门前能见度不足二十米,视物不清箭矢便失去准度,不久得洛的人攻到城门下。
此时阿定斯大军并未组架云梯而是分两路,一面向城墙内发射火油箭,一面命人扛起圆木撞击城门竞是放弃了登城攻击。
起先只有三两支的火油箭勉强能飞跃墙头,因城上守军备有热油,火油箭正落入油锅中霎时烈焰焚烧,熊熊大火瞬间吞噬掉周边几人。
见状得洛这方越战越勇,火油箭虽极度消耗军费,他还是命人源源不断的运来,轮番尝试弓箭手也得些门道,使得城头燃烧的火焰不断延伸,眼见鹿鸣城的抵抗越来越弱,终于在日暮时分破门而入。
又是一城守军全部殉职,无一人做傀儡。
百姓仓皇逃窜被抓捕不少,有误杀却无大规模的屠戮,只因大将军出兵第一日便严令屠杀百姓。
此去还会有大大小小不少的攻城战,倘若阿定斯传出屠城的凶性,往后只会遭遇雪域兵民誓死不休的反抗,孰轻孰重。
眼下鹿鸣城门大敞,得洛少城主踏着残尸登上先前只能遥望的城墙,没有大摩城高耸,却也能远眺到绵延的苍山如海阴冷,唯一缕钻透厚厚云层的残阳照入战场之中,让人辨不清映红的是血还是光。
战争残酷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