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亲密无间的刃誓兄弟,一直以来都活在同一面镜子的内外两侧,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个发现让他心力交瘁,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他们,他和蒙蒂,明明同时踏进卫队的营门,但从何时起,他们两人的方向已经彼此偏离,越走越远? 卡斯兰……的两面? 尼寇莱在心里无力地重复着蒙蒂的话,虚弱的身体稍稍下滑,但肩膀被钉死的剧痛让他在冷汗中再度清醒过来。 “哈哈哈,你能想象吗,这本该是一位丈夫充满愤怒痛苦的质问与复仇,”蒙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苏里尔的眼里,却只剩下算计与筹码。” 他缓缓摇头,语气愤懑:“贵族,贵族,哈,这帮人渣,都他妈的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尼寇莱没有说话。 努恩王、苏里尔、卡斯兰、蒙蒂…… 许许多多他自以为了解的活人和死人,在这一刻,仿佛都挣脱了他记忆的束缚,成为一个个他感觉陌生的存在。 蒙蒂的笑声渐渐小了。 他脸上的温度慢慢消失。 “可是……” “可是当我带着毒药,潜入鲜血庭院,看见阿黛尔一边侍弄花草,一边开心地逗弄孩子,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蒙蒂的眼神凝固住了,“我就知道,我无权责怪她。” 蒙蒂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一株娇柔的花草,是我,是我把她带进了这个地狱,”亡号鸦面色沉痛,太阳下的他与自己的影子合为一体:“把她留在英灵宫里经受折磨和轻贱,在这些人渣的棋盘里磋磨。” 陨星者缓缓抬起眼神。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 尼寇莱缓声道:“你想救她?即使以背叛的方式?” 蒙蒂面色一变。 他冷冷望了尼寇莱一眼,目光凌厉。 “你真的不知道吗?刺头?” 亡号鸦轻轻咬起牙齿:“阿黛尔嫁到龙霄城那么久,关于她所遭遇的不幸和苦难……你身为国王亲卫,身为白刃卫队的代理队长,身为英灵宫的守护者,就真的毫无所觉吗?” 尼寇莱皱起了眉头。 第一次,蒙蒂的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纯粹愤恨,胸膛上下起伏:“难以想象,每个日日夜夜里,阿黛尔饱受折磨、虐待和轻贱……” “而英灵宫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包括你在内,都把那当作王子私人的家事,对她所遭遇的不幸和苦难视而不见,袖手旁观,装聋作哑。” “让阿黛尔只能向那个傻乎乎的迈尔克寻求慰藉。” 蒙蒂浑身颤抖起来:“而即使如此,她所期待的那个一无是处的迈尔克,却什么都给不了她:他既没有勇气为她出头,也没有担当带她逃离,更没有能力保护阿黛尔!” 尼寇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刺头,迈尔克,白刃卫队里的每一个人,你们全都是懦夫,”蒙蒂狠狠呸了一口:“看着一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受苦受难,却无动于衷不敢出头。” “全都是。” 蒙蒂垂下头。 “那个晚上,我望着庭院里的花草,松开手里的毒药,无力地告诉自己:不。” 只见他落寞地道:“我已沉沦黑暗不能自拔,可我至少,至少不能让阿黛尔成为我的受害者,成为我沾满鲜血的双手里的,另一个亡魂。” 蒙蒂的眼中精光一闪,手臂上的肌肉重新勒紧,仿佛大海中沉船的水手抓到了救命的浮木。 “哪怕她看上的人是那个傻头傻脑的迈尔克但如果只有那样,阿黛尔才能开心,才能幸福,才能重现脸上的笑容,”蒙蒂用力咬着牙:“那就是值得的。” “至于剩下的黑暗,就让我来承担,”亡号鸦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右手,眼神飘渺,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我将在无边的黑暗里,守护她一个人的希望。” 尼寇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情绪翻滚: “所以你就找到了星辰秘科?” 蒙蒂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是他们找到的我,”亡号鸦淡淡道:“那家在矛区的旅馆,当我在里面喝酒的时候……那个康玛斯来的旅馆老板,他非常能喝,也很擅长说服人。” “他告诉了我他跟自己妻子的爱情故事,告诉了我,短短一生,你总得有个不顾一切,死不回头的时候当然,我后来才知道,他就是秘科的龙霄城负责人。” 说到这里,蒙蒂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对方还是自己: “后面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陨星者闭上眼睛。 两人沉默了下来。 微风拂过,岩缝间的呜咽呼啸越发凄切。 “所以……” “就为了一个女人?素来好吃懒做的蒙蒂变成了这个样子?”尼寇莱疲惫地问道。 “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 蒙蒂微微一愣。 但他随即扑哧一笑。 “得了吧,瑟瑞·尼寇莱,所谓的陨星者,你不也是为了某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一直在痛苦和矛盾中,坚持到现在吗?” 陨星者浑身一僵。 “是啊,我很早就知道了,就像你知道我一样,我也知道你想念的人是谁陨星者并非如外界传言般冷漠。” 尼寇莱不可置信地看向亡号鸦,思维停顿下来。 只见蒙蒂面带嘲讽,似有感慨地啧舌道:“她来卫队训练营探望卡斯兰的时候,我们一大帮混蛋都水泄不通地围观,几百双眼睛几乎都不能离开那姑娘……” “只有你,刺头,只有你紧紧别着头,装出不屑的样子,事实上却是看也不敢看她相信我,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尼寇莱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