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自习,苏怀南没再说一句话。
周围的同学都在好奇地拆着礼物,然后又按捺不住兴奋,小心翼翼地打听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有没有被期待的人选中。
只有苏怀南,静静地蜷缩在座位上,低头做着练习题,只是笔尖停留在了第八题很久很久。
晚自习放学后,陈忆北叫住了她。
“苏怀南,你怎么了,不开心?”
一向都是三人行的苏怀南今天晚上竟然落了单,走路时也只是低眉顺眼地盯着脚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觉让人有些担心。
苏怀南抬眼看向他,没有说话,刚轻微地点了点头,却又忽然改变了想法,坚决地摇着脑袋。
她该怎么对陈忆北说明呢?她的确是不开心,可这不开心的源头却是自己无力改变的,所以此时的不开心没有任何意义。
陈忆北看出了眼前这个女孩有解不开的心结,既然不想说就不说吧,他随意找了个话题。
“所以你准备的礼物上画的是什么?我以为……”
“随便画的花花草草。”
苏怀南蠢蠢欲动的心思终于被“礼物”两个字拉回了现实。
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与外界深深的割裂感。
齐嘉欣和陈忆北之间究竟是单相思还是两情相悦,自己管得着吗?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早就成为了七班的一份子,她和安静、琬琬、齐嘉欣、陈忆北……没有区别,而这突如其来的现实冲击却让她终于深深意识到,他们跟自己从来不属于一个阶级,她根本没有资格去探听另一个世界的人与事。
一个人偷窥到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产生了觊觎之心,这可能是追梦的开始,也可能是绝望的心酸。
山鸟与鱼不同路。
他们之所以还会共同坐在这里学习,只是因为有这间教室,一旦高考结束,大家走出这间教室,消失在自己生活中的不仅仅是那些八卦或是漠不关心的同学,还有他们,还有他……
回想起开学时,自己是多么狂妄,竟然对齐嘉欣说出“你以为这样就能守住他?”这种话。
原来幼稚的不是她,是自己。
一双三千多的篮球鞋就可以像照妖镜一样让她显出原形,何况是面对未来种种选择的底气。
还不如赶紧回去复习期末考试,古诗文背完了吗?英语范文记住了吗?物理、化学的公式会用了吗?在这里自怨自艾个屁呀!
话题被苏怀南冷漠的一句回答截住,似乎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陈忆北低头看着脚下灰白的路面,只觉得心里莫名地失落。
他本以为,对方也会画一个有特别意义的图案,最好这个特别意义还与他有关。
可是她好像真的不在意。
陈忆北侧过头迷茫地看着身旁的女孩。忽然很想问问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曾经那个旱冰场里的小男孩到底有没有被她收藏进心里。
却又担心这样冒失直白地逼问会吓到她。可是他真的好想要一个答案。
就在他挣扎在问与不问之间时,眼前的女孩却低下头,每一步都狠狠踏向一阶楼梯,像是要把水泥地面跺穿,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某处,好像心绪已经飘到了外太空。
陈忆北安静地走在她身旁,不敢打扰她,生怕自己一出声就能把她惊到滚下楼梯。
走出教学楼的瞬间,苏怀南忽然狂奔起来,像只受惊逃命的小马驹。
陈忆北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可指尖只触碰到飞扬而起的马尾,小马驹已经跑远了。
他怔住了,缩回了自己的手指,呆呆地感受着深冬的寒风。
“苏怀南,你按开关了你?!”
他回过神来,冲着远处的小马驹大声地吼。
苏怀南的确被陈忆北按下了某个隐蔽的开关。
高富帅的陈忆北,白富美的齐嘉欣。
官/二代的严缜,家境优渥的安静。
成绩好的赵琬琬,人缘好的秦宇。
处事圆滑的韩穆杰,讨厌自己的刘安琪。
三千块的篮球鞋。一年半后的高考。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苏怀南的脑子里如走马灯般轮番上映。她冲着宿舍的方向一路狂奔。
奔跑中的苏怀南觉得鼻头酸酸的。她既没好命拼家境,又没实力拼成绩。自己就像是误入高级宴会的小乞丐,从更衣室偷偷拿了一件华丽礼服穿上,以为就能混迹其中,实际上□□的双脚早就被他人看见,转着圈地丢人。
苏怀南,你醒醒吧!做什么白日梦?!
不知怎么,忽然又想起了韩穆杰和安静对她说过的话:
“苏怀南,做你自己。”
不仅要做自己,还要做最好的自己。你的靠山只有你自己。
苏怀南用最迅速的动作完成洗脸漱口,坐回到书桌前,双脚杀气腾腾地放进水盆——然后被狠狠烫了一下。
全身的血液更加沸腾了,借着心中噌噌往上蹿的小火苗,气势汹汹地翻开英语范文。
物理成绩渐渐提上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用于数学和理科三科的学习上,现在英语倒渐渐成了她几科中相对弱势的科目。但英语并不需要太多技巧,勤能补拙四个字最适合英语学习,苏怀南心里清楚,不就是多背几篇范文嘛,这有什么难的。
一连串动作下来,安静眼睛都看直了。
“我去,你这眼神像是要把这书给吃了。”
“如果吃书就能有用,吃成个三百斤的胖子我也心甘情愿!”
宿舍已经熄灯很久了。当苏怀南终于合上书钻进被窝时,耳机里还播放着BBC的热点新闻,所有的句型、词组在她的脑子里绕来绕去,吵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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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苏怀南趴在课桌上睡得酣熟,竟彻底把王钊华的第一节生物课完全睡了过去,还奇迹般地没被叫醒。
苏怀南其实偶尔也会在上课时撑着下巴偷偷打瞌睡,困得不行也不敢趴下。这是还第一次明目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