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回到凤桐林时,独属于清晨的光亮已然透过层层白云落在了雨后的无妄山上。
淋了一夜的雨,祈愿才终得了赦免,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朝着凤桐林而去。
明媚的阳光渗过了片片绿荫,拂过祈愿尚垂着水的秀发与衣裙。
似乎是头一次,祈愿悄然停下了脚步,就站在离凤桐林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抬着头,迎面感受着那轻柔的暖阳。
忽而一缕清风穿过树梢,那层叠的叶片不禁一颤,陡然变得强烈的阳光照于祈愿的面庞之上,令得其不由得伸手遮了遮。
垂头露出一抹浅笑,虽是淋了一整晚的雨,然祈愿心中那根一度紧绷的弦,却是终于得以放松了些许。
至少,那个少年可以留下了。
想到这里,祈愿面上的笑容显然更开怀了些。
她到底是,求仁得仁了。
这般想着,纵使祈愿浑身仍湿淋淋的,但她脚下的步伐却是轻快了些许。
只是,祈愿却不曾想到,她甫一踏入凤桐林,就见那昨日受她之命留下来看顾那少年的医仙甘棠,正站在林口翘首以盼地等着她。
远远地就瞧见了甘棠那满目焦急,祈愿眉心不禁一皱,心下亦是泛起一阵慌乱。
她连忙迈步朝着那医仙走去,“甘棠,你怎么在这儿?”
但见祈愿的身影出现,那名被唤作甘棠的医仙紧绷的脸色先是猛然一松,旋即却又再度绷了起来。
甘棠步履不停地朝着祈愿那头迎了上去。
“羲羽上神,您可总算回来了!”
甘棠站在祈愿面前,只是,她的眼神里的飘忽与闪躲,却是看得祈愿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发生什么事了?”祈愿的声音不由得沉了下来。
甘棠垂下了头,眼神一错不错地定格在了她自个的鞋面上,在祈愿的催促下,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您的男宠他,他半夜的时候又烧……”
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一时间,甘棠尽是将那听来的传闻中说的男宠二字脱口而出。
口中的话堪堪卡在了喉中,甘棠轻眨了眨眼,讪笑着望向了祈愿。
“什么男宠!”还不等甘棠把话说完,祈愿已然一个弹指敲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之上,痛得甘棠不禁哎哟了两声。
一手捂着额头,甘棠瘪着嘴,委屈巴巴地道:“上神,我好歹帮你照看了你家男……”
眼见祈愿一个眼刀过来,抬手似乎又要敲她,甘棠忙不迭地朝后退了一步,嘴上也转了话头。
“上神您可快去瞧瞧那家伙吧!”
甘棠看向祈愿的目光露着怯,言语却是忿忿,“那家伙自打醒了以后都不知打翻几碗药了,生怕我们要害他一样。”
略显怯意地瞥了祈愿几眼,甘棠想了半晌,还是老实解释道:“他又烧起来的事情可不能怪我们!”
“这么说来,他几乎烧了一夜?”
祈愿眉心一蹙,连带着话语都是变得凛冽了起来,听得一旁的甘棠几乎是心惊肉跳的。
对上祈愿骤然冷了下去的问询目光,饶是甘棠这般常年居于无妄山的仙,口中的话都是不禁一滞。
甘棠虽自觉同祈愿还算有几分交情,但对于祈愿的脾性,她却始终拿捏不准。
毕竟,祈愿幼时大多时候都被商瞿战神藏在天道殿中,由青梧上神照顾,一直到祈愿三千岁的时候才第一次现于人前。
又加之祈愿那副素来冷冰冰的面孔,以及她超群的能力,无妄山的人对她大多都带着畏惧。
待得甘棠反应过来后,这才慌忙解释道:“煎好的药都被他打翻了,一滴都没喂下去,可,可不得烧起来吗?”
甘棠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似是担忧被祈愿责罚一般。
她本就是无妄山上土生土长的一株灵草,机缘巧合下化了人形,又得药阁之主教导,这才侥幸成为了一名医仙。
对于甘棠而言,她这条小命可是极为珍贵的。
想到前些日子外界对于祈愿一路追杀拂沧的传言,甘棠的身躯就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微微一掀眼帘瞥向祈愿,见其只是紧蹙眉心,垂头不语,一时之间,摸不清祈愿心思的甘棠更是慌了。
她不断地来回搓揉着掌心,心里暗暗祈祷着,但愿祈愿不因此迁怒她才好。
“那药可还有?”
祈愿回过头望向甘棠时,就见这小丫头低着头不安地站在一旁,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诸如希望不要被她惩罚的话语。
听得甘棠的那些祈祷,祈愿先是一愣,旋即,却是露出了一抹嗤笑。
无奈地摇了摇头,祈愿想,看来她这半年属实是做了太多事了,就连这无妄山中的人,都开始怕她了。
强压下了心底那抹不适的情绪,祈愿耐着性子,再度问了一句,“那药可还有?”
或许连祈愿自个都不曾注意到,当她再度出言时,那语气冷得像冰,硬得像刃。
“有的!有的!”
属实是被吓了一跳的甘棠连声应后,忙快步朝凤桐林内的小厨房而去。
旋即,甘棠端着药童熬好的药递到了祈愿手里,而她身后,有一药童正轻挪着步子跟着。
“这是阿童新熬的。”
甘棠将药碗放入了祈愿手中,不自觉地就朝后挪了一小步,就连跟着甘棠出来的药童,都是不禁往她身子后面缩了缩。
接过甘棠递来的药碗的那一瞬间,祈愿自也是注意到了甘棠后退的那一小步,以及朝甘棠身后的小药童。
祈愿垂着头,沉默地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
瞧着那碗内的药汁表面,因摇晃而荡出的一圈圈涟漪,祈愿的心中,弥漫着一丝失落。
“你们走吧!记得按时送药来即可。”
不再瞧甘棠与那药童一眼,祈愿迈步朝着屋门内而去,半点拖泥带水也无。
眼见祈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门边,甘棠与其身后的小药童几乎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小药童伸着胖乎乎地小手拽了拽甘棠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