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树枝拍打在窗框上。隆冬的初冬,狂沙狂风。天气寒冷,根本不能开窗。不然整个屋子都是灰。
章景同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就把窗户掩上,书案上都是华亭县衙的卷宗。只偶尔夹杂了两张红色的喜帖是近来尹丰和蒋家的喜事,有些公文让章景同写。
章景同把这类杂事都交给了环俞,说起来焦俞环俞这两个小厮。焦俞更擅长人情世故,也更适合往幕僚方向培养,但神奇的是环俞更擅长模仿人的笔锋字体。
焦俞从门外匆匆回来。上次他没有截住王元爱递给回京的信。但信到了京城,就等于公之于众了。
“大少爷,京城收到信了。”
“哦,王匡德求了什么?”
环俞停下笔。也侧耳倾听焦俞带回来的消息。
京城是章家的大本营。王家只要有所动作,一定瞒不过章家。
焦俞说:“王家最近一直在户部活动。户部和兵部一并送上了消息。王匡德似乎想把自己的二儿子安排到平凉卫。”
“这么说王匡德这是再给自己安排后路了?”章景同笑了一下,淡漠如斯笑意入眼:“王匡德对王家求的倒少。”
环俞插话道:“会不会是因为陇东的实际情况比大公子汇报上去的还差,王匡德自知无法自保才给自己留个根。”
“极有可能。”
章景同笑意一敛,想到王匡德安顿后事的手笔。神情一凛。
“怎么看都感觉王匡德是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其实寻常人安排家眷为了不打草惊蛇,多是留自己子嗣一脉,很少会安顿妻子如何。
王匡德对王夫人的重视章景同看在眼里。王匡德觉得自己对不起夫人,给夫人也留一条路实属正常。
可给自己儿子求职……将来是能给母亲争诰命的。有诰命的夫人等于有公爵的官员,是有朝俸发放的。
想到王匡德的反常,此举如扼腕断志,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焦俞环俞纷纷沉默,这种事他们插不上话。
环俞虽然性冷,心思更多,但对他而言他觉得这种事简直太无聊了。他若是上位者、皇帝太子。直接把这些人抓去监狱,砍几个头什么都知道了。
环俞忍了忍,开口问章景同:“大公子那王匡德若是到最后也扭扭捏捏的不肯交出兵册。朝廷能拿他怎么办?”
“等朝廷的耐心消失殆尽了,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承治帝是个好说话的帝王,章景同却从不认为他是个善茬。
章景同道:“王匡德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把事情走到这一步。”
不管王匡德是想保住他妻子,还是保住他孩子。
王匡德大可以他挑挑拣拣选个高枝,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卖给王家也好,卖给他章景同也好。
只要王匡德肯卖这脸,给脸兜着。王家断不至于断子绝孙。纵然不会如王匡德的意,但也能保住他一丝血脉。
“王匡德若是执意拖延,那我就只能盼着他是有军事才干的。”
这样至少将来等王匡德死的时候,还能有人给他求求情,让他上战场带罪立功。
如不然,王匡德的下场……章景同不敢想。
*
陇东,王匡德还在翻来覆去看章询送来的信。
章询的信没有任何异样。
馆阁体,骨峰消瘦。是文人中常见的字体。寥寥数语,窥不见任何端倪。
王匡德又叫了探子来问:“可曾查过了?”
部下摇头,军中并未查到家卓此人。王将军给的消息太模糊,家卓其人的长相、身材、年龄、一概不知,纵然是想朝军中大营去找也是艰难。
“如今风声紧,陇东的各个将军们都紧张得很。别说我们去找一个人,大家都提防着我们是去查兵丁的,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将军若再迟一追查下去,只怕会得罪同僚。”
王匡德眉头紧锁,却也知道没别的办法了。挥手让来人退下。华亭方面的人来了。
士兵单膝跪在地上说:“启禀将军,卑职按照将军的吩咐盯着那章询已经数日不见,任何异样。”
“那章询的生活极其简单,平日里除了上衙。就是去江萍楼喝酒。府上人员来往也简单,除了孟师爷的儿子孟宜辉,还有蒋家的蒋英德少爷。就没有别人了。”
“章同景家里的人口更简单,一共就四个人,除了他两个小厮,一个做饭婆子。再没有什么其他闲杂人等。”
王匡德又问:“那他身边那三个伺候的可有谁举止异样,行踪诡异?”
“并无。章询身边三个服侍的个个都安分守己。做饭的婆子每日里就出门买买菜并不在外面久留,嘴巴也严实,从不谈论主家的事情。平日除了做饭也不出门。”
“另外那两个小厮身手不错。看着有点江湖人的影子。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总的来说这一家四口真的再普通平常不过。
士兵实在不知道将军花这么大力气让他们监督这个人干什么,除了他是尹丰身边的师爷——都他娘的算不上个师爷。连个助手都不是。
士兵自个都觉得憋屈,哪怕让他去盯孟德春呢,也算是个正经差事。
王匡德脸色更阴沉了,没有对部下解释。
众人都退下后,王匡德一个人在帐篷里打转。
难不成他真的只能联系章询试试?
*
过了几日,京城回信了。
王元爱收到消息却没有第一时间来找王匡德。
王匡德直觉不妙,煎熬了一-夜,决定还是自己去找王元爱问个明白。
“王公子。我听闻京城回信了。”王匡德开门见山的问。
王元爱神色为难,单手撑在桌子上犹豫。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王元爱使了个小心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王匡德的话,只说:“王将军,你知道赵东阳的事已经上达天听了吗?”
朝廷已经在军需储备调动粮草,像王匡德叛国还有可能泄露出大量消息给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