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宜辉本就醉酒难受,突然被揪紧领口人都要晕了。他烂泥般的道:“英德你杀了我吧。我发誓我什么也没说过。我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我和蒋小姐宛如云泥之别。我怎么配做她的良人。我从来只是想想,不信你问章询。章询他一直都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想都不敢想。”
章景同在一旁垂眸叹气。
孟宜辉捂着脸说:“我只是说我想去祭拜赵先生,找我爹打听一下赵东阳的停尸处。我爹就痛骂了我一顿。”
“……呜呜,我根本没有别的心思,也不敢有别的心思。英德、同景我难受啊。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只是记得蒋家妹妹想去祭拜赵先生。赵家人一直不许。我只是心疼她,我想帮她去祭拜一下。”
孟宜辉吐的一塌糊涂,一边吐一边说:“我只是想力所能及的帮她一下。我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要送我离开陇东去读书。……我还不知道赵东阳尸首停在哪呢。我还没有去给他上一炷香呢。”
孟宜辉自觉自己喜欢卑微如尘,他只觉得蒋菩娘洁白无垢,哪里是自己能沾染半分的。
但孟德春看儿媳就不是这个看法了。诚然,蒋家是配得起孟家的。哪怕是蒋家的蒋菩娘。
在蒋家人眼里——哪怕是不疼爱蒋菩娘的蒋家人眼里。蒋菩娘嫁给孟宜辉都是低嫁。
可孟德春不这么认为。他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儿子和这个声名狼藉的蒋家养女有半分关系。
哪怕孟德春对蒋菩娘怜惜,甚至孟宜辉的好感都是源自父亲对这个女孩厄命苦怜,几次派他去蒋府逐渐累积的。
但孟德春怜惜蒋菩娘。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看见这样的蒋菩娘做自己的儿媳。他的好心不是这样用的。
好在孟宜辉对蒋菩娘也只是朦胧的好感。这份朦胧一大部分来自于蒋菩娘让人惊艳的美貌。
章景同私以为,孟宜辉并不了解蒋菩娘。至少还不如他这个无关紧要者了解。
孟宜辉认为蒋菩娘是来自厄运淤泥中一朵洁白不染的莲花。亭亭玉立,待人呵护。
可章景同从不认为蒋菩娘和皎洁莲花有半分关系。她明明生来带刺,是朵开在沙漠里的烈焰玫瑰。
在陇东的绿洲里皎皎绽开。——她才不管有没有人欣赏,有没有嫌她多刺。
命运如狂暴风沙。无论怎么席卷她,她还是要娇艳的盛开。生而美丽,不惧风沙。
但如果有任何一人觉得她是沙漠中孤若无依的独玫瑰,想要随意采撷那就错了。
她是玫瑰更是仙人掌,任凭谁想拔起她,都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章景同摇摇头。他不认为孟宜辉真的喜欢蒋菩娘。顶多,他是喜欢和蒋菩娘初见惊艳的憧憬。
他一点都不了解蒋菩娘。怎么突然就要死要活的呢?
依章景同看,孟宜辉是不满自己的人生还处在被父辈随意做主的时候吧。咸阳书院离陇东说远不远,说近亦不算近。
孟宜辉去了咸阳书院。身边一个熟悉的亲朋友伴都无。书能念成什么样也是未知。
两两排斥之下,造成现在这幅模样。
倒是蒋英德,和一个非亲非故的妹妹这么多年,一起没产生点别样的感情。属实让章景同意外。
蒋英德见孟宜辉哭的不成样子,到底是心疼兄弟占了上风。他虽阴阳怪气说了句,“你爹一个师爷眼光到高。蒋家小姐都瞧不上了。”
但末了还是哄上了孟宜辉,说:“起来,你这半死不活的像什么样子。我看你是不想去读书把。少拿我妹……我蒋英德做筏子了。读书有什么不好。”
“西北不比江南。整个中原咸阳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学院。你爹能把你送进这个地方想必也花了不少银子。你看,我妹妹还在着呢。别撒酒疯丢人了。”
蒋英德暗示的搀扶起孟宜辉。
蒋菩娘清透好奇,她本远远的等着。王夫人追着王匡德而去了。这里就她一个女子,只好和婢女站在一起。远远的看着哥哥们嬉闹。
孟宜辉突然整个人滑了下去。扶着个怪石大吐特吐,蒋菩娘上前递了个帕子。询问地问蒋英德,“哥,孟家哥哥这是怎么了?”
“喝醉了,不想读书。撒泼呢。你别管,走远些小心他吐到你裙子上。”蒋英德挥苍蝇一般,随意抽走蒋菩娘的帕子。
“诶。”蒋菩娘踉跄后跌,丫鬟连忙扶住。
章景同好心抓住蒋菩娘小臂带了一下。他叹气,取走蒋英德手里洁白的香兰帕子。换了自己的,他说蒋英德:“既然是自己的妹妹,你也仔细些。”
蒋英德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帕子被换成男帕。才反应过来。“哦哦,还是你心细。”
蒋英德把章询的手帕丢到孟宜辉脸上。
孟宜辉此刻乖巧不少。他见了蒋菩娘,顿时蔫了般不敢撒泼了。甚至还有几分拘谨。
孟宜辉捂住脸,他好丢人啊。鼻子嗅了嗅,突然闻到一股凛冷的檀香。他看了看章景同的东西,好精致的布料。
锁了个边就裁来做帕子。好败家的公子哥。
一旁,章景同松开蒋菩娘的胳膊,低声说了句:“站稳了?”琼枝还是二丫的体型,章景同一眼认出了她。只见琼枝抢话道:“站稳了站稳了。我们小姐我扶着呢。”
章景同晒然一笑,把蒋菩娘的帕子递给琼枝:“你家小姐的。你拿着吧。”
琼枝嘿嘿的笑,说:“谢谢章小师爷。”琼枝知道章询根本算不上个师爷,故意嘴巴甜,奉承道。
章景同忍俊不禁。若有所指的对琼枝说:“你也进了蒋府?”
琼枝说:“是啊。我们小姐习惯了我服侍。她说与其让蒋家那些妖魔鬼怪伺候,不如留我在身边真心。”
蒋菩娘脸色微红骂道:“琼枝!”
琼枝头颅昂扬,“我说的不对吗。蒋家的婢女哪有我待小姐好。”
蒋菩娘低着头不敢看章询的视线。她总觉得他在笑。她好生丢人。蒋菩娘脸上酡云微烧。
章景同见琼枝还是二丫的性子,在吃人的蒋家还是活泼天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