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瞎了的人,耳力也会渐渐跟着受损。瞎和聋是一体的。时日久了,就变得又聋又瞎。
家卓隐约察觉对方声音有些不一样,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耳力受损。
王元爱惊了一惊,意外地问:“你认识我?”
家卓如何不认识他,含恨血泪道:“没齿难忘!”他咬牙切齿地说:“托您的福,把我送到王匡德手上,如今我的眼睛瞎了你可满意了?”
王元爱敏锐地问:“你是说你见过‘我’?”他一笑,收起声音里的疑惑和疑问,笑眯眯地说:“难为你好记性。你这双眼睛瞎的极好,赵先生地下有知,也会谢谢王将军为他报了仇。”
家卓气的扑倒王元爱,缠着自己铁链就要对王元爱动手。谁知却轻而易举的被大内高手按在地上,对方身手极好,家卓一时拿捏不准是不是环俞,有些惧怕。
王元爱揉着脖子后退,坐远了些:“果然野性难驯。”
家卓气愤骇然道:“如今我已落得这般下场,你还想怎么样?!”
王元爱问:“王匡德偷偷把兵册交了出去,你可知他会把东西给谁?”
家卓听了哈哈大笑:“原来王家小少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哈哈哈,原来你们王家的狗也不听你们使唤。”
王元爱变了脸色。
家卓靠在车壁上,悠悠地说:“我就说你这么遮遮掩掩隐姓埋名的来陇东做什么。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尹丰的师爷,章……询是吧?哈哈哈哈,你王家子弟,也有顶着对家名头的一天啊!”
*
入了彬县就到了西安府境内,顺着淳化县穿过泾阳县就到了咸阳城。但从彬县直接去永寿县,过穆陵关,穿过乾县、礼泉也一样能到咸阳。
好处是,穆陵关有军所的人可提供住处。
坏处是,这条路会更远。
蒋英德觉得路上太冷了,还是淳化-泾阳这条路比较好。
焦俞担心九嵕山有劫匪,不太建议:“淳化县治安素来乱,当年梅风凌……”他咬住舌头。
当年一啸山庄的梅风凌和诸离门臭名昭著的杀手节解子坤就在九嵕山下大战。解子坤没能在九嵕山下截住梅风凌,诸离门十一位杀手把人追击到京城才罢休。
环俞也建议走穆陵关,“陕西门下本来就多出杀手,江湖人常说杀人放火长安县。西安府多平原山川本就不多,据山驻扎的不是匪就是犯。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蒋英德:“不,不至于吧。”
他怎么没听说过西安府境内这么乱呢。他们在陇东也没听过这些啊。
不过蒋英德是个惯来听劝的,“听人劝吃饱饭,那我们就绕路走吧。”
蒋菩娘和田绾在后车,不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
环俞突然坐了过来,和马夫并肩。
田绾吓了一跳。
蒋菩娘隔着窗户问,“环小哥,出什么事了吗?”
环俞文静地笑了笑,说:“我们家公子说,西安境内人生地不熟。我来给姑娘压车,安全些。”
蒋菩娘心里暖融融的,递了块糕点出去。
“外面冷,你和马夫用些吧。仔细保暖。”
环俞不见冷,他是习武之人。身体自转小周天,一年四季身体都是暖融融的。若非大公子按头强逼,连棉袍都不穿。
章景同说他们,好歹像个正常人吧。
焦俞和环俞才心不甘情不愿裹上厚衣服。
焦俞受了伤,章景同不让他在外面吃冷风。环俞就被高高兴兴调来了——马车里实在太热了!
永寿县素有秦陇咽喉之称。
蒋菩娘听说这里有柳公权的神道碑,兴致勃勃,却不好意思提出要去看。
蒋英德派人来问:“章询说永寿县有柳公权的神道碑,他难得来一次。想去拓碑,你们去不去?”
末了,蒋英德的人补了一句:“外面下雪,天很冷,道路积滑,姑娘们若是不想去。他留下来陪你们。”
田绾不想去,她掀开被子上床道:“碑文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上床睡觉呢。我脚都快冻掉了。”
蒋菩娘忖度片刻,正欲拒了。她看见环俞的身影,环俞站在回廊尽头,隐约可以看见他在走动。”
蒋菩娘在外面叫住他,“环小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环俞灿烂一笑,心道这下焦俞总不会挑剔他不够热情了。然后才恢复本性,老老实实的说:“这里都是生人。姑娘们若是不想去,大公子留我给你们跑腿。”
实则是留环俞来保护他们。
环俞心里烦的要命,蒋英德带着两个姑娘弄的他们分-身乏术。焦俞受伤,环俞自己特别想跟着章景同。
偏偏章景同觉得焦俞受伤,虽然不严重,动起手来却难以用全力。还是环俞留下来更妥当。
环俞没什么怨言——但凡章景同身边多几个保护的人,他都没什么怨言。
环俞不是非要跟在章景同身边抢功的人。但如今这个情形,他是真不情愿!
蒋家小姐和田家小姐两个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仇家?也就是些见色起意,动了歹心的拐子,登徒子罢了。焦俞再不济,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这是,蒋菩娘犹如天籁般,体贴又懂事。她说:”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柳公权的遗迹吧。”
环俞眼睛一亮,“真的?”
蒋菩娘巧笑嫣然,“恩。”
果然是读书人家。难怪浙江章家举族八千人,考上功名的就有三百余人。连章询身边的小厮对柳公权的碑文都如此神往,何况主人们。
*
田绾硬是被拉起来去参观。她本不情愿,被窝多暖和。蒋菩娘说服了她。
蒋菩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出来玩自然是要没有遗憾才好。睡觉哪里不能睡,家里岂不更好。”
“这辈子我们能来几次永寿?雪地里去参观柳公权的碑文,将来想起也是一番雅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想想我们女子能出几次家门。”
田绾一听,立即觉得被窝不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