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股烧焦糊味是从城堡外发出的。
蒙着浓浓黑夜,火光冲天,柏西站在雪地上焚烧火堆,他的跟前立着两个雕花大木箱,并排粘着,落地的影子长而固执。
阿折在城堡门前探头,犹豫要不要过去帮忙,这时,身后响起蹬蹬蹬的猛烈跺步,丘比披着睡衣闯出来,没有注意暗处的阿折,他冲到火堆前冲柏西喊,“哥你干什么啊?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扶风女爵送我的。”
“不要再惦记那个疯婆子了。”柏西无视丘比的恼怒,语气生冷不容违逆,他依然手不停歇的往火堆里填着那些旧物,阿折隔着跳动的火焰看到了许多平生未见的东西。
那些画一样物件的就像剧院海报里的布景,演戏用的什物——溜滑通透的丝绸锦缎、软金泥状的罩巾棉纱、风尘仆仆的翎毛呢帽上饰有乌黑鸵鸟毛、吉卜赛人的缎带披肩、灰白色的面具、东方韵唯的山水团扇,随便一件拿出来,价值连城。
柏西正眼不瞧,通通把这些丢到火堆里。
“她愚弄了你的感情,丘比,不要再自暴自弃了。”柏西话茬停顿,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消息,“她要结婚了。”
“什么?”丘比的脸仿佛被空气冻僵了,蔚蓝的眼珠好长时间没动一下,犹如序曲的前奏,他难以置信,竭力抑制住喉咙里引起的深沉哽咽,深深地大吸一口黑烟,腮都涨痛了,但是没有用。
柏西见状在他的肩膀上箸实地拍了一下,丘比恍如隔世地望着火,皱着鼻子挤出两道竖纹,他纠结地发出呜呜两声,然后气愤乱舞着手脚将箱子里的图画绘本往火堆里抛,不出一刻钟,雪地上只剩一堆灰烬和两个硕大的空箱子。
“我要忘了她,想想我的花,想想我的种子。”丘比喃喃低语,柏西将他领回了城堡,冲动狂躁后,他需要时间来愈合伤口。
临进门时,柏西特意多看了眼门边上的阿折,眼神示意她把外面打扫干净,阿折讷讷点头,她裹着皮毛皮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冰冷的手指不停拾掇滚烫的木火,忽然,她在这片烟灰废墟里挖出一本烧的半烂的焦黑图画书。
阿折将冻僵的手在雪地里搓雪花洗了洗,然后小心翼翼抚过那被已烧毁的断壁残垣式的烫金扉页,不难想象完好时的书本是何等富丽堂皇,她翻开,看到了图画上描绘着遥远宫廷里的学士大臣、穿着大裙摆洋装的高贵淑女、高傲绅士的骑士团、绫罗绸缎加身的拐杖老贵族、蓝白条纹的病人,以及王座上的戴着面具的吸血鬼王。
她不识字,虔诚地将脸俯下,紧紧熨帖用心意去感受这些未知,似乎能闻到灰烬之余,书本里独有的红箸颜料,漆彩和金粉的气味。
在这个漆黑深夜里,她做了个大胆决定,把书本偷偷藏在胸口带回,塞在毛毡床铺底下。
“活到识字的那天。”阿折对着书本许愿,狠狠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