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连舟睁眼时天已经亮了，一点点阳光撒在大地上，驱逐着夜晚的留下的湿冷。
他昨夜里是和衣而眠，这会儿刚刚醒来还有些迷茫，眨了下眼睛，恰见慕青桐捧着水囊过来。
“你醒了啊，”慕青桐将水囊递给他，道：“凑活梳洗一下吧，宝珠她们熬了点粥，过来吃点。”
“谢谢。”
连舟礼貌中带了点疏离，与昨日对慕青桐的态度一模一样，慕青桐见状，识相地先退出马车，让连舟自己调整。
等连舟下马车，果然瞧见三人围在一口铁锅旁边，锅内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冒着热气。
宝音盛了碗粥递给他，然后又默默退到了慕青桐那边。
连舟端着粥，目光忍不住飘向慕青桐那边，堂堂公主之尊，这会儿席地而坐围着口铁锅喝粥，却丝毫不显得落魄，一举一动洒脱间隐含贵气。
粥里飘了点零星的绿色，看来是出锅的时候洒了把葱花，微皱着眉看了那点绿色许久，连舟搅动着手中的粥，凑活吃了几口。
味道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不过在这荒野间能有的吃便已经算是不错了。
即使里面有他不喜欢的葱花。
宝珠却是误会了他的动作，还以为他是嫌弃，等他喝完，收他的碗时还哼了一声。
“连公子金贵，若是实在看不上我熬的粥，下次也可以自己动手的，”宝珠将两个碗叠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阴阳怪气道：“当年我随主子出征，不知多少将士喝过我熬的粥，也没一个说难喝的，到底还是世家公子难伺候些。”
连舟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慕青桐先发作了。
“宝珠！”慕青桐脸上有些怒色，“不得造次。”
宝珠瘪着嘴委屈，满眼都是愤愤不平，慕青桐打发她下去洗碗，自己则是在连舟身旁坐下，眸带歉意道：“抱歉，宝珠性子鲁莽，有些小孩心性，冲撞你了。”
她顿了一下，道：“还有什么忌口可以跟我说，我去交代她们。”
她坐下的动作熟练又坦荡，连舟回过神来，也是经宝珠提醒，才恍然想起来，对了，慕青桐是上过战场的人。
所以他一开始，就不该那闺阁女子与她比较的，她是高空中翱翔的鹰，怎么能与笼中鸟相比呢。
不过看着慕青桐这副样子，连舟那双微褐色的眸子透露出些光来，他缓缓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忌口了。”
“那就好，”慕青桐冲着他笑，露出颗尖尖的虎牙，道：“这是突发情况，艰苦了点，之后不会这般的，咱们住客栈去。”
“能住客栈？”连舟反问她，道：“不怕泄露行踪？”
果然是个聪明人，她最喜欢这种聪明人了。
慕青桐笑意愈发深了，道：“不用怕，消息传不出去的。”
那就是已经安排好接应的人了，于是连舟不说话了。
宝音宝珠两人收拾好东西，慕青桐跟连舟重新坐到马车中去，一行人又开始赶路。
两人面对面坐着，连舟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那藏着白玉盒的地方，他想知道慕青桐吃药的频率。
可惜慕青桐一直没有取药的动作，这让他有些遗憾。
路上无聊，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慕青桐靠着马车壁假寐，一不留神竟也真睡了过去。
感觉到眼前人的呼吸愈发均匀绵长，连舟放下马车上小窗的帘子，光线瞬间弱了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干什么好，便看着慕青桐发了会儿呆。
这位公主其实生的很好看，不过想想也有道理，听闻圣后年轻时曾被称作九州第一美人，作为她的女儿，慕青桐怎么也不会差了去。
连舟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慕青桐时的情景。
他出生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条件恶劣，又是早产儿，因此幼时一直体弱，中州的水土也不适合他休养，母亲思忖过后，将他送到了乌州外祖家中。
身体调养了几年，也渐渐强健了起来，那会儿他还叫叶舟，外公想趁着身体还好收他做传人，这中间涉及到改姓换族，必须要与叶家商议，于是外公便带着他去了一趟中州。
那年他十岁，因着身体的缘故身量看上去才七八岁，外公与父亲商议传人一事，便让长兄叶其先照看着他。
长兄比他大六岁，正在燕山学堂就读，那是皇城中专供王公贵族子弟就读的地方，长兄课业尚未完成，便带着他到了书房。
体弱有个特点便是嗜睡，他陪着长兄看了一会儿书后便开始犯困，于是钻到了屏风后面小憩。
迷蒙清醒时，听到有道肆意的女子声在外。
“好啊叶怀安，你居然也开始糊弄夫子了，瞧瞧这条策论写的，啧啧，不是你的风格啊。”
怀安是长兄的字。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长兄声音似是有些无奈，“殿下今日来此，不会就是替夫子检查怀安的课业吧？”
殿下？
小连舟听到这个称呼，心下一激灵，觉也醒了，借着屏风的缝隙，悄悄望向那头。
少女一身绣金红裙，头上金钗熠熠生辉，一张脸好看极了，看得小连舟心噗通一下。
之后便见少女瞧着长兄，不满道：“当然不是，听说你要跟叶将军去南州镇压暴民了？带上我呗。”
叶其写课业的动作未停，应道：“殿下若是想去南州，请圣人下旨便是。”
“我父皇同意了。”少女拿着一支狼毫笔，豪气冲天道。
“那殿下这是？”
“那不是我母后有些微词嘛，”慕南萧皱着脸，道：“她总想我能安分待在宫中，做个贤良淑德的贵女，等年龄一到便挑个好驸马出宫开府，再尽早生个外孙给她。”
“我才不听她的呢，父皇就我一个女儿，我得替他分担，我偏要上战场，偏不找驸马，偏要养面首！”
眼前的女子似乎是睡得不太舒坦，发生一声细小的嘤.咛，打断了连舟对往事的回忆，他瞧着眼前的慕青桐，只在心里感叹。
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慕青桐倒是一直没食言，她上了战场，也没找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