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舟沉默了一下。
他想把脖子移开些,却感觉到那利刃抵得更紧了,索性不动了。
慕青桐眼底再瞧不见笑意,黑沉沉的,就这么看着他。
两人这会儿其实挨得很近,他跪坐着,慕青桐靠在山洞壁上,右手从他的腰间往上去,如果忽略她手上的利刃,看上去像极了拥抱。
他甚至能够闻到慕青桐身上那股淡淡的九阳草的香味,跟血腥味混在一起,令人着迷。
迎着慕青桐警戒的目光,连舟笑了笑,笑的人畜无害,道:“我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
他语气中有些无奈,“你知道的,我小时候是在我外祖家养病的,我外祖是乌州人,就住在这片大山之中。”
所以他熟悉这里的路线,很正常不是吗?
慕青桐想起她提到乌州时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连舟,还有这几日他在马车上一点不做声,忍不住讽刺笑道:“演的挺好。”
若不是她为了护住他中了那一箭,他还不知道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连舟朝她笑,“人总要留点底牌。”
“你底牌好像有点太多了。”
慕青桐意有所指说了一句,随后手上松了力道,不再抵着他的脖子。
连舟也终于能活动一下了,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看了一眼外面。
跑了这么久,夜色已经悄悄降临,但是两人都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安全,那伙人肯定还在找她们。
“那群人看着组织纪律很强,你有怀疑对象吗?”连舟问道。
“算有,”慕青桐靠坐着,尽力不压到自己的左肩,头也不回道:“仇家太多了,也不确定这次是谁动的手。”
连舟:“……”
他微拧着眉,道:“前边是个山崖,他们到了山崖还没找到人,就会回来找了。”
慕青桐没什么反应。
洞内不能点火,晚上哪里有点光亮实在太明显了,不过这山洞上头是空的,透进来一抹月光,慕青桐的脸被隐在那抹月光之下,忽明忽暗。
连舟心脏漏掉一拍,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慕青桐真的生了副好颜色,月色下的她美的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他身子僵硬,只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并压下心底那点燥郁。
还没弄清楚呢。
两人都没说话,时间悄然流逝,过了有一会儿,慕青桐动了,她伸手在脖间摸索了一下,然后拽出一根红绳,红绳下面坠着一个小小的玉哨。
她将这玉哨取下来扔给了连舟。
“接着。”
连舟下意识听她的接住了那玉哨。
“这是什么?”
“信物,”慕青桐道:“等会儿我出去,你在这里躲会儿,然后找机会逃走,你对山里的路熟,况且他们目标在我,不会为难你,你就带着这个去找乌念慈,让他来救人。”
“不行。”
连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道:“我走了,你怎么活下来?”
慕青桐:“你在这我也活不下来啊。”
她语气有些烦躁,“总要确保活下来一个吧。”
连舟沉默了。
半晌,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你画什么?”慕青桐皱着眉问道。
“地形图,”连舟道:“你把它记下来。”
这么说慕青桐就来劲了,撑着身子走了过去。
看得出来,连舟应该学过些画,画出来的地形图十分简明易懂,慕青桐看着他画,忽然手指着一个地方,问道:“这是哪里?”
看着她手指的地方,连舟动作一顿,然后回答道:“是个天然形成的小山谷,我也没去过。”
慕青桐的手又滑到上面一点,问他,“这就是你说的山崖?”
“嗯。”
她若有所思,看着那处地形,问道:“那山崖有多高知道吗?山谷就在崖下,我若是从山崖跳下去……”
“不行,”连舟浑身紧绷起来,道:“那山崖很高,跳下去你会没命的。”
慕青桐:“哦。”
连舟严肃看她,“真的不能跳。”
“知道了知道了,”慕青桐语气随意,道:“你接着画。”
看着就不像听进去了的样子。
连舟无声叹气。
他一边画着,慕青桐一边跟他闲聊,问他道:“你从小在乌州,那你也会医?”
乌州地势特殊,很适合各类药草的生长,再加上这边风土人情的缘故,几乎一半的乌州人都是会医的。
这边也尤其以医术为荣,每隔三年都会举办杏林大会,慕青桐这次来乌州,就是想找上一届杏林大会的魁首,被人尊称做九州神医。
听闻他年岁不大,但一身医术已经是登峰造极,鲜少有人能够超越,慕青桐的寒疾找不少人看过,都说没有办法,后来还是乌念慈送信过来,说那九州神医或许能治。
但九州神医踪迹实在难寻,上一次出现便是在乌州,慕青桐便想着先过来让乌念慈替她稳住病情,再慢慢派人去寻。
“会一些,”连舟语气略微平淡,道:“在乌州长大,很难一点都不会。”
“难怪你的纱布缠得那般好。”慕青桐又问:“你去过中州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去过,我只是在这边养病,病好了自然是要回去看看的,我跟你不算见过面,那年我在长兄书房睡觉,真巧碰上你来找长兄罢了。”
不得不说,这次被埋伏,又一路逃难过来,卸下了连舟不少心防,否则他可不会这么有问必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地形图也渐渐完工,确认慕青桐全部记下了以后,连舟用树枝将那地形图打乱,手里紧攥着那玉哨。
“慕青桐,”他叫了她一声,目光坚定,开口道:“我在你马车见到了一枚鹿鹤同春的玉佩,能告诉我怎么来的吗?”
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连舟心底煎熬了这么久,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以后,竟然带着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