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已经是接连几日的乌云惨淡,自从太子表露出真实意愿以后,众大臣便不愿意再听从他的指示了。
他们分做两波,一波想尽了办法要救圣人,想要圣人清醒过来,另一波则在商讨救国大计。
外头的消息被拦的差不多了,唯有一个消息没有被拦,甚至还带着一些刻意地被传到了皇城。
奉国公主死了。
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拦都拦不住,即使上头早已下令要封锁消息,可古纵在那边一路哭丧过来,再加上刻意的推波助澜,如今皇城中已经传遍了。
甚至许多民众自发地跑到宫门口去,等着奉国公主的尸身回来,要为她哭灵扶棺。
这个时候众官也只能一边骂着这些人太容易被煽动,一边为慕青桐所得的民心而心惊。
黎城长久没有消息,他们的消息也不知到底送没送出去,骠骑大将军来时,阁老正从圣人的寝宫出来。
因着在东宫一起闹了那一场的缘故,他们关系也算是缓和了一点,骠骑大将军迎上去,问道:“陛下今日可醒了?”
阁老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陛下这病来得及,太医院也束手无策,我正与其余几位大人商讨,要从民间寻圣手。”
只是现下这个情况,怕是皇榜发出去都出不了皇城。
他目光往后微移,才发现骠骑大将军今日还带了人来,一男一女,看着都有些面生。
“这是?”
关键时候,阁老也不得不多长个心眼,于是多问了一嘴。
骠骑大将军面色微动,“这位是我府上的府医,医术还算不错,所以带来看看。”
府医?
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带府医过来的,但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已经是顶尖,府医在外或许医术精妙,到了这宫里却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知道是府医之后,阁老没有再拦,只是让了条路出来,让骠骑大将军带着人进去。
那一男一女紧紧跟随在骠骑大将军后面,路过阁老的时候,他忽然露出些许异样来,目光有些怔忪。
这个女子,姿势上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还等不及他细想,前面人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再也看不到踪影。
骠骑大将军一路走进去,这寝宫充斥着散不去的药味,宫女太监皆是闭着眼睛,床幔被全部放了下来,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容貌清秀的“府医”提着药箱跟在后面,等骠骑大将军将人都赶远了之后才上前去。
昏迷许久,圣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伸出去的手腕都是干瘪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手。
“府医”上前探了探,才道:“是中了毒。”
声音轻微,但其余两人都是耳目极灵之人,这声音在他们耳中清晰无比。
骠骑大将军瞬间变了脸色。
他欲上前,却被身侧的女子拦下,她语调冷静,道:“还有救吗?”
“他气血早已亏空,再加上毒素积累,即使解了毒也只有一个月了。”
“若是不解毒任他昏迷呢?”
“至多三月。”
清醒的过一个月与无意识到的过三个月。
骠骑大将军终于忍不住,他看向女子,声音微颤,“殿下……”
这正是乔装打扮被带进来的慕青桐与连舟。
他看向的慕青桐却仿佛没有什么触动一般,几乎只犹豫了几息时间便做出了决定。
“解毒吧。”
一月跟三月差不了多少,更何况现在的局面需要圣人醒来。
连舟点了点头,他问了笔墨在哪里,等慕青桐指出方向以后,他便提着自己的药箱过去了。
看样子是在写药方。
留下骠骑大将军与慕青桐站在原地有点沉默。
不过慕青桐也没管他,她的目光落在了圣人身上。
她与圣人已经四年没有见过面了。
曾经那个宽厚仁慈的帝王老了,他变得干枯瘦弱,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呼吸声都十分微弱。
慕青桐不知道这四年他守在中州,守在皇城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否也会觉得孤寂,也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骠骑大将军感觉这气氛稍加诡异了些,试图缓和一下,但他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道:“殿下,其实这些年陛下也一直有念叨你。”
显然,慕青桐并不想理会他这招亲情牌,她只轻微“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连舟写药方的速度很快,他把药方递给慕青桐,慕青桐又拿给骠骑大将军。
她好像这个时候才回神,道:“麻烦将军了。”
骠骑大将军十分识相地拿着药方下去了。
站在慕青桐身旁,连舟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的思绪不宁,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慕青桐带着他走到了龙床一处,指着那龙眼睛,道:“这里原本是镶嵌着一颗东珠的,我两岁时他抱我过来玩,被我给扣掉了。”
又到紫檀木的大书桌前,“这处原本是尖的,四岁时我在这里摔了一跤,此后他便叫人磨钝了,怕我哪里撞到这书桌角上。”
“这里原本摆着的是个大花瓶,我六岁时非要在这里演示我的学武成果,不小心把它打碎了。”
“我八岁开始跟着学治国之策,这里曾经摆着一张小桌,那是为了方便我看他看过的奏折。”
“……”
连舟跟着她一边走,一边听她讲述过往的那些日子,能够感觉到,慕青桐真的在这宫里度过了一个十分快乐的童年。
从她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来,圣人是个极合格的君王与父亲,对她宠爱的同时也会磨练她的本领,放纵她任性的同时又教育她道理。
可如今慕青桐甚至没有用“父皇”来称呼,只用着略显生疏的“他”。
也让连舟越发好奇,两人到底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帝王的寝宫很大,等全部走完一圈,慕青桐才问道:“是不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