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舟坐在窗前捣药，时不时看一眼外面，一双手从身后穿过他的腰间，慕青桐尚且带着睡意，头靠在他的背上，问道：“你怎么自己捣药了，不是叫魏将军安排了人去做吗？”
“习惯了。”
她刚刚睡醒，脚步还有些软，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连舟身上，于是他放下药杵，转身去抱住慕青桐，半拖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慕青桐接连几日都没睡好，她一方面要跟着骠骑大将军入宫，另一方面前线战报源源不断传过来需要她处理。
昨夜里连舟等到后半夜都没见她回来，原以为是在宫里睡下了，结果到快要天亮的时候，又感觉身侧多了个人。
眼皮依旧耷拉着，慕青桐打了个哈欠，“睡不着了，起来陪陪你。”
今日过年，骠骑大将军自个儿依旧去宫内守着了，但到底也不想太为难府上伺候的奴仆，只道一切如往年就行。
圣人殁的消息还没公布，因此也不用服国丧，今日一大早便有人送了春联和窗花过来。
将她的身子扶正了些，连舟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他们住在骠骑大将军府上，但因着身份的缘故，也没叫骠骑大将军安排人过来伺候，除去每天有人过来送东西之外，其余都是自己动手。
“喝粥，”慕青桐闭着眼睛开始指挥，“再熬点米糊吧，咱们贴春联。”
“好，”他的要求连舟素来都是不拒绝的，他扶住慕青桐靠在他腰间的头，道：“我去准备。”
不用他说，慕青桐自己便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精气神看着也足了些，道：“我先去洗漱。”
一碗粥，连舟不仅用了鸡汤细熬，还加了被切成小块的鸡肉和去了刺的鱼肉，临出锅时想了想，有拉了个煮熟的鸡蛋，将蛋黄剥出来碾碎了放进去。
端到房内时慕青桐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窗前的小几旁边看密报，面色透露着几分凝重。
连舟将粥放到她身前，又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慕青桐将密报递给他。
“宁州和当州已经动兵了。”
虽然早有预想，但真到这个时候，竟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连舟知道，这消息传来便代表着，慕青桐要上战场了。
他心底有些乱，一时间也不知到底做什么反应才好，只能先看着慕青桐，试图从她的神色中找到点什么。
宽慰地看了他一眼，慕青桐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等到全部咽下去以后，才道：“我与魏将军商量过，只要当州与宁州动兵，我便拿出圣旨登基，然后亲临前线指挥作战，你便留在他府上，他会照看好你的。”
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其实连舟知道，她也有些怕。
眼眸微垂，连舟问她，“不给我个名分吗？”
登基大典结束就走，那他呢？
动作微顿，慕青桐笑了笑，“战事要紧，只能暂时委屈咱们连公子了。”
其实不是，她是怕如果自己回不来了会连累到连舟。
连舟心底也清楚，他心底并不在意这个，只是这个时候与慕青桐争论显然没用，所以他认真地看着慕青桐，“如果你死了，我不会独活。”
慕青桐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含着粥，含糊应着，“行吧，你也坐下来吃啊，别放凉了。”
吃过饭，米糊也熬好了，连舟将米糊刷在春联后面，慕青桐踩着椅子去贴。
这是两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总归有些不一样的意义，慕青桐贴好以后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手十分满意。
忽而又想起来这是在将军府，于是便开始琢磨，要不等以后给骠骑大将军换个别的府邸？
这个她可以叫人买下来留着。
即使知道她武艺极高，看到她直接跳下来连舟依旧是目光紧随着她。
慕青桐站稳以后，转头有些兴奋地问他感觉这么样，连舟这才往那春联上扫了一眼，然后说好看。
等两人将这小院全部贴好，便又一起窝在那窗前。
这个时节外面的雪还没有化，慕青桐瞧着，忽然想起来，问连舟道：“你常年在乌州，是不是不常见雪啊？”
乌州气候比较湿热，她此前听乌念慈说过，经常是好几年都不下雪的。
“幼时不常见，后来到处走，最开始的新鲜也看厌了。”
连舟也曾经有过一段精彩缤纷的人生，甚至如果不是叶家突然遭此意外，他现在或许还在做自己自由自在的游医。
慕青桐极少听他提起以前，这会儿好不容易听到，突然来了兴趣，便要他讲之前的事情。
以前那些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其实还觉有些遥远，连舟原本不想讲，可见她感兴趣，便挑了几件比较有趣的经历讲了起来。
他原本声线清冷，这会儿特意放柔，话语中含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些怀念。
小窗外，鸟雀落在枝头，跟随着连舟的声音，慕青桐好像也回到了那个青葱年少。
所以当连舟问起她时，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仔细回忆了一下，她道：“我年少时还挺混的，在青山学堂那会儿就经常让夫子头疼，后来青山学堂解散了，我便跟着几位将军一起去战场上。”
说起自己的年少时光，慕青桐罕见的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年少时做事有多混她自己是知道的。
听她说跟着叶家上过战场，连舟还多问了几句，或许骨子里还是流着叶家血的缘故，他对战场也有几分向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好久，一直说到口干舌燥，连舟去倒茶了，慕青桐撑着头看他清贵的背影，忽然觉着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
两人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依旧是认真守了岁后才睡，第二日一早，连舟醒来的时候，慕青桐已经不见了。
推开门，许久未见了的宝音守在门外，见到她的那一刻，连舟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他问：“她进宫了吗？”
“是，”宝音一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