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到毕业要求,在硕士期间,程臻至少得发一篇中文核心,也就是她的那篇小论文,犹记得刚读研的时候,她信誓旦旦想着发sci,大抵每个研究生心里都有个这个梦,都会被导师画大饼。
当然,有幸运儿是例外的,他们很有能力,也遇到了很好的导师,程臻见过这样的学生,她选择送上自己的祝福。
程臻的小论文进展还算顺利,哪怕是在脑震荡进医院的情况下,她也依旧按照计划完成了初稿,这篇文章以她过去一年所做过的实验为基础,并没有非常难的学术内容,在她周围也有相当一部分学生因为选了很难的课题,以至于论文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越到后期越焦虑毕业的问题。
这么想起来的话,自己还挺幸运?起码实验和小论文都比较顺利?
程臻想着,呵呵一笑。
她把论文初稿发给杨名,没有犹豫也没有纠结措辞,整封邮件都透出不顾死活的坦然,反正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事情,不管杨名会不会尽到导师的责任帮她修改论文,自己的论文想要发表,都得经他的手。
初稿发过去几天,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程臻于是直接在一个杨名去学校办事的时候直接找到了他。
“导师,我小论文初稿已经写完,发邮件给你了,如果你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想最近就找个期刊投了,邮件已经发给您五天了,一直没有回复,如果您没有收到的话,我可以再发一份给你。”
这回,惊讶的神色出现在了杨名的脸上,他狐疑地看着程臻。
程臻露出“有什么不对劲吗”的疑惑表情,就好像之前发疯扔书的不是她一样。
反正,只要把一件事情当作没有发生,那么这件事情就真的没发生。
这是程臻最近新学到的道理,而且运用起来非常熟练,只要用这个准则行事,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
程臻和靳熠的饭局约在学校的食堂,这是程臻的提议,靳熠的领地很大,但学校食堂永远是自己的地盘。
她提议的时候能明显感到对方的犹豫,但最终,靳熠也没拒绝。
他们约在一个周六的下午,食堂里的人尤其的少,学生们都趁着休息日出去玩乐,靳熠跟着程臻一起去打饭,局促而格格不入。
“这顿我请了。”程臻把饭卡放在刷卡区滴了一下,两顿饭一共21,是靳熠从未吃过的便宜的饭菜。
他们端着饭盘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更加远离人群,但又能听到楼下学生打打闹闹的声音。
靳熠最先开了口,“我猜你找我应该是因为那件事,想一直忽略它也是不可能的,我也觉得我们是要好好谈一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你说的和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我找你其实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要先说一下,我现在很平静,我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这个问题就算问到了回答,我也不会说出去,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瞒我,告诉我真实的情况。”
程臻说了一大段前提,像极了犯罪的人提前为自己开脱,倒更让人担心她想问的事情。
靳熠:“你说吧。”
“杨名要把徐凌飞论文的一作给靳灿然,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靳熠明显愣了一下。
“你放心,我已经说了,我不会怎么样,我找你吃饭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想着,我摔出了脑震荡,至少得摔个明白。”
靳熠没否认,那么就是肯定了。
程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去,其实是早就料想到的,但是,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再次消化,她端起那碗自己打的没什么蛋花的紫菜蛋花汤,仰着喝了大半碗。
一切都平静得让人担心。
靳熠想说些什么,但程臻似乎是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带着些自嘲的口气,“那你们还真的亏了,学长的治疗费,加上后续的一些赔偿,应该怎么着都得几十万了,说实话,他写的论文也不是什么顶尖论文,一篇平庸的论文不值这么多钱。”
“这件事情……这件事情的发展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能把责任全都推给杨名,我,我还有灿然,我们都有责任,我后来才了解到,徐凌飞一直都挺难的。”
“这样啊。”程臻像是真的被信服了一样。
她想,像靳熠这样的人大概根本不清楚论文一作的意义,不知道一篇论文需要付出的精力,不知道杨名身为一个导师应该负起什么样的责任,不知道正常的研究生应当有种怎样的学习和学校生活。
罢了,反正他们那种人一直都这样,其实也没有必要知道,每个人本就有不同的生活。
问到了答案,这顿饭就该结束了。
但是因为还得和靳熠维持友好且正常的关系,于是程臻又开始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主动没话找话,把这顿饭吃完了。
自己说的话,靳熠说的话,她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没留下,反正都是废话。
吃完饭后,靳熠提出一起在校园里散散步,程臻只说自己要去洗衣服,去晚了,出去玩的学生都回来了就抢不到空的洗衣机了。
其实她的衣服昨天刚洗完。
送走靳熠,程臻一个人慢走,沿着操场绕圈。
冬天来了,迎面吹来的风都好像带着冰渣,稍不注意,就从衣服的袖口领口钻进去,把人冻得一哆嗦。
程臻却觉得,这种突然的冷意是一种刺激,刺激她的心脏又跳动一下。
没人知道,后遗症一直存在。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会想起那天在医院做的梦,总觉得迎面走来的某个男人很像徐凌飞;她没办法长时间待在办公室里,她总在想,如果当初自己反应迅速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拉住他;以及,她没办法面对靳灿然,徐凌飞是被人推下去的,他们所有人都是凶手,自己也是。
只是,这些事情没有人会知道,它们没有任何痕迹。
在些无声无息的折磨中,程臻慢慢发生了变化,她变得越来越平静,看起来就像一滩死水,只要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期待,那么也不会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