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的手段自然是不光彩了些,但我无意看轻任何人,她自小便被如此教导,这般行事本就是在常理之中。”
苏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此时她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额头有些许汗珠,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白皙修长,但是指甲却呈现出一种苍白的颜色。
唐鹤逢也正以一种沉稳的,冷静的目光回应。
就这样过了许久,苏媚问:“那么你呢?”
身处声色狗马之中,七情六欲总该比寻常人来的浓重一些,但苏媚观他却如一个玉人,端坐高台,看尽虚妄。
他的话当然有他的道理,但既然为人,这种事情真的落在自己的身上,想以一颗寻常心看待又是何其不易。
她不必想便知晓。
唐鹤逢沉思片刻,认真道:“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说,人活一世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两样偏好,但女人与权势富贵对我来说太过繁琐,我并不喜欢。”
事实上,自认识唐鹤逢起苏媚便一直觉得他与听闻中的那个人很不一样。
传闻中的小唐先生,风流,恣意,他的生活应该是鲜衣怒马,浓墨重彩的,七情六欲都应尽显颜色,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她一直以为是传闻不可尽信,可是此刻他坐在自己的面前说我不爱女人与权势时她忽然又觉得树叶沙沙作响,必有风来。
所以那他爱什么呢?
苏媚想不明白。
男人却好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站了起来,以一种闲适的姿态掸去衣上灰尘:“休息吧。”
第二日沈培便离开了,她离开时苏媚和唐鹤逢都并未出门相送,同学和老师在一边叮嘱她要好好养伤,她抬起头,看到了二楼窗边站着的唐鹤逢。
沈培看不清他的目光落在什么地方,但昨晚后再见当事人她仍旧心绪难平。
唐鹤逢很多时候都是波澜不惊的,皮相之下更多的是气质,当然若是让苏媚来看她更愿称其为风骨,一种潇潇飒飒的风骨。
他有一双冥冥孤高,寒暑不移,岁月不败的眼睛。
昨晚她便是将一手阴谋放在了这样的一个人的身上,然而事情败露后这个人还愿意称赞她一句“你很好”。
沈培收回目光。
或许事情还未走到绝路。
但直到很久之后沈培才真正的意识到,唐鹤逢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文人,权衡利弊阴诡阳谋,他一直都是个中好手。
沈家虽是个二流世家,但与临川穆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她的父亲沈万河曾在生死一刻救过穆家家主穆含钧。
而穆家,即便是如唐家这般的家底也不会轻易得罪。
若是当晚她与唐鹤逢真的发生什么,甚至就算没有发生什么,一旦她多些考量留下些香.艳影像。
以沈家的作风,怎么会放过唐家这块肥肉呢,届时沈万河挟恩以报,穆含钧出面,即便对唐鹤逢来说也是一件万分棘手的事情。
而如今,他却仅仅只是凭借一句话便轻易化解了一场难事。
要做到这一点,手腕,决断缺一不可,然而更为重要的是对人心的洞察。
这是阳谋,随势而动,随势而发,无迹可寻。它远比阴谋高明,也远比其更难以施展。
然而即便是想明白这一切,沈培也仍旧心存感念。
这就是最高明之处。
苏媚走进书房时就看到唐鹤逢立在窗前,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但听到关门声时他转过身来。
苏媚首先看到的是半隐在墨绿色圆领针织衫下的锁骨,微微凹陷进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然后是他的喉结,嘴唇,鼻子,最后是他一双隐在眼镜下冷处偏佳的眼睛。
“沈培已经离开了。”苏媚说。
唐鹤逢点点头,目光一直落在苏媚的身上:“愿她此后顺遂。”
或许是因昨晚的意外,他神色晦暗。
唐鹤逢其实是个爱美的人,但他自己便是美人,所以能入他眼中的美人定然是绝色。
除却皮相,唐鹤逢更爱骨相姣好的美人。
在这样的绝色面前,出尘绝世,倾国倾城这样的词语都太过肤浅。
这说的就是苏媚。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唐鹤逢私以为用这句诗来写苏媚更为合适。
他并无任何轻贱之意,只是觉得无数红衣翠袖的美人也不抵她偏头一笑时的风情。
这一点,很久之前他便这么认为,如今也这样想。
她眼颦秋水,素齿朱唇,肌肤白如冬雪,免不得让他想起一些旖旎画面。
唐鹤逢心中欲.望难平,看她的神色就格外的沉郁了些。
苏媚只当他是心情不好。
昨晚的事情对他多少是有影响的。
苏媚不想再打扰他,准备转身离开书房,给他留下自己的空间,但离去时却被他叫住:“苏媚。”
苏媚站在那里安静的听他的后话。
“我有一个故事想讲给你听。”
苏媚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有了这个兴致,但也很乐于听这个故事。
然而唐鹤逢却沉默许久。
“不知如何开口?”苏媚见他难以启齿。
唐鹤逢却摇了摇头:“不过一件俗事,并无什么特别,不说也罢。”
他改了主意,苏媚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办法。
既然无事可说,苏媚也不打算继续留在书房,但唐鹤逢却从自己的手腕处褪下了什么东西。
苏媚看到那是一串念珠,他应是常待在手上,只不过苏媚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将念珠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向她摊开。
他没说话,但苏媚隐约懂得了她的意思,不过伸手的动作有些迟疑,唐鹤逢看透了她的迟疑,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念珠缠在了她的手腕:“望你不尤不饰,不骄不躁,平安喜乐。”
念珠上还残留他身上的温度。
苏媚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何忽然送她念珠。
唐鹤逢的样子也并不像是想做解释的样子,苏媚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