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后,梁姝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昏昏沉沉半个月,再未踏出梁府一步。
不过这半个月的时间,梁彦几乎每日都会拽着林苍鹤来探病。
说也奇怪,春闱过后,林苍鹤高中,陛下授翰林院修撰,梁姝以为他应该算不得清闲。
但梁彦每日拉他过来他也每每欣然而往。
最初几日到了之后他也不做其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屏风外,一杯又一杯饮茶。
直到第四天,梁姝身体总算有了好转,从床上下来走到屏风外便见林苍鹤手中握着一本书读的认真。
甚至并未听到她的脚步声。
她心中好奇便凑近去看,瞧见前两行字后她眼底便忍不住慌张起来。
恰在此时林苍鹤抬起了头,看到她双颊微红,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书上,林苍鹤突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放下了书,有些着急的解释道:“这书就在案上,我一时看的入了神,实在抱歉。”
书是市井话本,梁姝因体弱被困在方寸之地,便格外憧憬外面的烟火气息,所以也就偏爱看些市井话本聊以解闷。
这些画本有志怪妖狐,有书生小姐,也有骇人惨案。林苍鹤手中的那本讲的便是落魄书生和官家小姐的恩爱情仇。
想到里面的内容梁姝忍不住脸红,林苍鹤似是有感一般,脸也随之便红了,他掩唇轻咳:“这书甚是有趣。”
时人对于这种话本大都是瞧不上的,何况是林苍鹤这般天下闻名的才子,梁姝只当他在敷衍。
看她似是不信你试试,林苍鹤正色:“这书中的姑娘,敢作敢当,爱恨鲜明,称得上奇女子。”
他是当真喜欢。
此后的十余日梁姝便乐于将自己搜罗来的话本借给他看,林苍鹤也并非白看,之后几日他来时都会带来一副画作为回礼。
林苍鹤少有丹青流传在外,但据亲眼瞧过的人说他是少有的妙手,梁姝从未见过,到如今一见便觉得用妙手形容还是不够的。
几本书换了十余幅林苍鹤的丹青,梁姝对他的印象也不可能不好。
收了四幅画后梁姝便发现了,这些画单看是画,放一起又是另一幅画。
画有十二幅,只不过这最后一幅画梁姝并未收到。
梁姝的病已经大好,难得有精力细心打扮了,在堂中的椅子上坐了一刻钟远远便听到梁彦的声音:“阿姐,我来看你了。”
眼见绿色的小小身影跑过来,梁姝探头去看,少许,梁彦已经到了梁姝面前也没见另一人的身影,梁姝心中难掩失落。
梁彦趴在梁姝双膝上:“阿姐,苍鹤哥哥今日还未回府,我便自己过来了,你今日好了吗?”
梁姝点点头,摸了摸梁彦的头:“阿姐已经没事儿了,你明日便不用过来了。”
“啊?”梁彦不情愿。
“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哪里是惦记我,是不想上学吧,你已经在我这里躲了半个月了,再躲下去,看阿父怎么教训你。”梁姝撅了噘嘴学他。
这日过后,梁姝许久没有再见林苍鹤。
直到两日后,梁姝才知道林苍鹤被贬谪离京,当日晚上便已经离开京城。
梁姝不明白,林苍鹤待人向来温和,处事也很有章程,初入朝堂怎么可能与人结怨,凭什么如此潦草便被贬谪出京。
她问阿父,得了一句:“阿姝,做人啊,难得糊涂。”
梁姝不是一句话便能打发的人,她便越发的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内情的人寥寥无几,这些人对此都讳莫如深。
半月后,梁姝收到一封三皇子的密信。
信中说可以告诉他林苍鹤贬谪一事的原委,但需要见面详谈。
对你他们的办法总要比对伯父多。
那日马车上林苍鹤的话时时刻刻警醒着她,她并未赴约。
但即便如此,不久之后京城中便有了她与三皇子的流言,流言的故事千奇百怪,但总归逃不了一个主题:丞相府的三小姐与三皇子有染。
对此梁姝一无所知,林苍鹤被贬后她便再未出过府。
只是阿父来看她的次数多了起来。
梁姝年幼,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阿父看她的神色,若是再过些年,梁姝必定能够分辨出在阿父那双见证过无数宦海浮沉的眼睛中,那一刻尽是对幼女得到忧虑和怜惜。
那日落雨,阿父一人撑着伞过来,刚刚进屋,伞还未收好便开口问她:“阿姝,你可喜欢苍鹤?”
阿父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梁姝愣在那里。
喜欢?梁姝是从未想过的。
但她想起落雪时的初见,想到那副还未收到的图,想到他离京时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遗憾。
相处时短,但已然足够某些情愫滋生。
梁姝有些羞赧,低头不敢去看阿父的眼睛。
阿父又问:“你愿嫁给他吗?”
梁姝震惊的抬起头,阿父将手中捏着的信递到她的面前:“苍鹤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虽行事温和,但手段凌厉,乱世之中是有能力护住你的,虽说他如今仕途不顺,但对你来说离开京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梁姝看着手中的信,一时失语。
阿父伸手轻轻抱了她一下:“阿姝,好好想一下。”
信是林苍鹤写给阿父的,他的字凌锐,洒脱。
信中他问候了阿父和家中兄弟,又告知一切安好,言谈中没有丝毫怨怼,只在信的最后求娶梁姝。
雨渐渐停了,阿父正要离开,梁姝叫住了他:“我愿意。”
弘昭十八年夏,陛下为梁姝和林苍鹤赐婚。
弘昭十九年中秋,那是他们的婚期。
随着梁姝赐婚的消息传出,京城中的流言渐渐消弭。
三皇子如何羞恼愤怒也已然无济于事。
日子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却又在深秋荡起一层巨大的涟漪。
阿父深夜被急召入宫,整整两日没有回府,两位兄长也忙碌起来。
即便梁姝养在深闺也隐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