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你起了?”
“你……”铁男心里画狐,久佳这是睡迷了吧?她应该还不知道,“现在九点多了。”
九点多?久佳猛地睁大眼睛,这回醒了,今天上午九点半的会!她赶紧说有公事晚点再聊,爬起来收拾自己。喝酒真耽误事儿!她看了眼表,还有十六分钟,发个信息给常务问几点出发,跑去浴室冲了个三分钟的冷水澡。
出来见常务没回,她拨电话过去放外放,一边穿衣服,一边忐忑地听等候音。电话接了起来,常务的话说得悠闲,带着笑:“醒了?醒了的话我去接你。”
久佳套上正装,女士西服和A字裙,黑丝袜,拍了点水在脸上,镜子里有张苍白的脸,眼袋青黑。得多上点遮瑕,她将化妆品全塞进包,想路上再化。
“常务,我马上好,咱们现在走来得及吗?”
“来得及,等我。”
大概五分钟之后,久佳好歹弄完基础护理,开门正撞见常务安静站在走廊里,挺直背略低头,样子绅士。她不安地捋了把头发,将碎发掖到耳后,双手提着笔电包在身前,鞠躬笑得抱歉:“对不起!常务,我昨晚喝太多,我……”
“没事儿,会议取消,我先带你去吃个早茶,”常务一手插在口袋里,挺放松,从容地笑,摆另一只手,落到身前,“本地人的习惯,要吃早茶。你第一次来香岗吧。感受一下,增加点生活经验。”
会议取消?久佳表情带出她的不解,为什么取消?
常务看懂了她,笑出声,低低的,“合同都签完了,还开会干什么。你昨晚努力的成果,我要好好谢你。”
久佳跟在常务身后,觉得脚踩上云彩一样,腿软头疼,还有点晕。她想问既然不开会,那有别的公务没?但常务没给她问话的机会,有一句没一句聊些当地风土。
酒楼在街角,一栋居民楼的一楼,外面看着旧,红褐色墙面,没窗,有一大排空调外挂机。菜排挂出来,红底白色和菜色照片,那些字,久佳认识一些霓虹语里也有的,但不知道意思是不是一样。
这里有年纪了,她觉得这里与霓虹一些老街、老建筑有共通之处。她渐渐被吸引,用她作为文手的敏感,去捕捉不同文明之间的贴合,那些构建历史与人的底层感受。
店里人多得吓人,桌桌爆满。大部分人上了年纪,毫无顾忌地吵嚷,站起来嬉笑。她驻足在门口略感无措,好似踏错了鼎沸人间,但忽然被常务拉着上楼,她又回到她惯常的世界里。
常务懂些简单的本地话,要几样特色点心,跟她随意聊。她想能当领导的人,总是有水平的,至少有阅历,胃里填进去东西,她舒服多了。“随意些,这里不用绷着,入乡随俗嘛。”常务的坐姿依然带有多年的礼节习惯,言语表情确实松弛。
久佳身上的压力卸下不少,常务也不是那么吓人的,很平和啊,她笑笑:“您常来香岗吗?”
“以前在这边任职,有两年多,这家店是老字号,原汁原味的当地味道,可惜那时太忙,很少有空。”常务说得感慨,眼神悠远,带着回味的愉悦和岁月流逝的遗憾感。
久佳刚想安慰两句,常务扫空了过往的情绪,笑得简直算得上迷人:“多谢你陪我来,一会儿我们去买买衣服,下午跟合作方出海,对方说为预祝成功,要搞个海上派对。”
这哪儿跟哪儿?又买衣服?久佳心说,这出差怎么出得跟旅游似的?她的不踏实又浮上心头,自觉尴尬,还没想好到接什么话,她的电话响了。她道歉:“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
常务收走她的背包,笑说:“我在跟你谈工作,不要在工作时间接私人电话。对了,我直接叫你久佳行吗?反正你很快要调到总部了。不要见外,你可以称呼我福山。”
第一天买礼服、酒桌应酬,第二天买泳衣、出海派对,第三天买运动装、打高尔夫球。晚餐之后,常务请久佳去一家优雅的清吧坐坐,人不多,灯光淡淡的,空气里漂浮混杂的酒香。
常务点了杯香槟,却给久佳点了一杯果汁,叫她陪他坐在吧台的边缘位置,不起眼,但也不隐蔽的地方。“辛苦你了,久佳,你做得很好,比我希望的还要好。”清吧的音乐声低,常务的声音也低,带着笑,刚好能被听见。
久佳捧着果汁,客气道:“哪里,我差得远,还要请常务您多指教。”
“工作是这样,不同的岗位有不同的内容,但都一样的艰难啊。久佳,你其实,还能走得更远,在助理位置上做个一年半载过渡一下,我安排你做副总编。”
久佳的手微微颤抖,几天下来,她对升职这件事有了些不同看法,她总觉得后面的话,不会好听。
常务从西装内袋掏出张房卡,放在吧台上,拿指头按着,向久佳推了推,到大约一半的位置,“我们可以详细谈,推心置腹地,这样以后在工作中也能更好配合。”
久佳的手紧紧握住果汁杯子,脚蹬着地面向后躲,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常务您别开玩笑了,工作还是在办公室谈比较好,而且……而且,我先生还在等我电话,这两天都没空打给他,他……”
常务像听见了有趣的事,笑得像只逗耗子的猫,“我知道你结婚了,不然我也不跟你谈。你有家,你现在大小也算个明星,我想你不会把极小的事情看得太大,对大家都没好处嘛。”
久佳的气已经烧到头顶,咬着牙颤抖着手将整杯果汁泼到了常务脸上,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也许是她第一次觉得,她这双漂亮的圆眼睛太过可爱而无法表达出足够的气愤来。
常务抹了把脸上的果汁,依然笑,笑得冷,翻开电话找到张照片,打开给久佳看,“何必呢,你这么顾忌你先生,可你先生大约并不太想你。”
照片是铁男,抱着个长裙子女人,在汽车的后排座位上。铁男光着上身,低头盯着女人,表情不清楚,似乎包含了紧张和心疼,一手穿过女人的腰,另一手按在女人头上。女人的脸看不见,被铁男团起来的衬衫挡住。
久佳紧盯着照片,除了生气,又添上一种锥心的疼。
常务哼了一声,也许觉得眼前的女人该放弃所谓原则才是聪明的选择,他笑得暧昧,指尖敲敲房卡,“我不强迫你,我喜欢你情我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