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好几次在失眠的夜晚上山和暮琛闲谈,每次仰望天空时,满天繁星都争先恐后的拥进我的眼睛里。
而他的眼睛,比繁星更亮,比月色还柔。
这说长不长的时间里,我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一切事实,生活会让我学会接受,像个成年人一样,去往前走。
“可是暮琛啊,我想你了……”
我看着手里的无事牌,鼻尖发酸。
好几次在我怀疑这一切经历究竟是不是一场梦时,无事牌的存在都在告诉我,他的存在是真实的。
看来,暮琛早就预料到了,我也许会逐渐遗忘他。
一个孤独度过漫长岁月的小神仙怎么会不了解人性呢。
第二天的展览还是如期到来,哪怕我多么不希望太阳升起来。
我参加了剪彩仪式,也不是很清楚一个博物馆的展览为什么要弄得如此盛大。当我看见场馆外井然有序的人海时,一切都懂了。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我都在作为工作人员帮助游客,闲暇之余,我都会走到庙前,短暂停留几分钟,望着那么多人虔诚地在庙前鞠躬,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好像完成了什么,又付出了代价,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痛。
第四天的夜晚,在我离开酒店的当晚,我与许久未见的奶奶通了视频。
实在是我太过于思念了,吃完晚饭就打了电话过去。
嘘寒问暖,聊着聊着奶奶忽然惆怅起来,说:“还记得你当初走的那一天,晚上那个小伙子又来了。告诉我山上有一匹被□□打死的狼,问我要麻袋子说要给它埋了。”
奶奶不知道山上居然有匹狼,要不是之前面对面见过,可能她都不同意给院子里安上门。
我问然后呢。
奶奶给电视剧暂停,想了想:“那小伙子来了好几天,找我闲谈喝茶。我可看得出来,他是想来找你的。”
后来听说,暮琛最后见奶奶的时候,考古队已经到达了附近,奶奶顾着招待那群人,忘记了暮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想询问奶奶,在我离开后有没有听过笛声,反复多次我终究还是忍住了。
在酒店的最后一晚结束后我就要回学校,再次进入大学生活,成为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
在酒店外散步时,徐教授忽然打来电话,我受安排去博物馆里那遗落的资料。博物馆里有晚班的工作人员,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见我来,还警惕了半分。
好在我和工作人员认识,带我领路时,我带着可能被拒绝的可能,怀着恳求说;“能让我去看看这战神庙吗?这几天忙忙碌碌的我一直没时间好好观赏。”
工作人员点头,因为有高清监控录像的存在。
我从徐教授办公室离开时带走了一盏小油灯,跟着工作人员走进大门里。
在灯光和月亮的同时照耀下,这座战神庙似盖上了一层不可亵渎的金雾。
记忆里的那个待人随和,鲜亮活泼的红衣少年,永远地,消失了。
“我想一个人静静的观赏十分钟。”
然后工作人员出去了,我才终于点燃起油灯,跨过警戒线,放在供台上。
我望着画像里的暮琛,低低笑了笑,问道:“不是说好了,再也不会消失的吗?暮琛。”
“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想必暮琛听我道歉都听烦了吧,但眼泪还是止不住滑下来,这一刻我多么想听到他的声音。
等了很久很久,空旷的展览大厅只有细碎的哭泣声。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彻底接受了暮琛永远消失的事实。
在我离开时,大厅里的灯灭了,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四处乱晃,我目光循着灯源,在一个不明显的木梁上,看见了‘沉音’二字。
可能是我恍惚,但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暮琛的存在教会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铭记。
悠扬的笛声,是我唯一的遗憾。
……
……
毕业后的我,出国进修了五年,在我准备远赴重洋时,徐老师已经退休了三年。
我久违的打开笔记,手写着徐教授给我安排的最后一件事——给战神庙写下一段寄语。
我思来想去,揉捻着脖上的无事牌,在天色将亮时,放下了笔。
在海事博物馆内,战神庙一旁的寄语牌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对历史致以感谢,对未来报以希望。
去珍惜,去勇敢,寻找一个光亮的小天地;与过去道别,在暮色的雨后,洗涤重生。
沉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