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的手刚往外探,就被马车内的另一个人抓住了。
“沈姐姐。”
同样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年龄更小。林白看得仔细,那双小手手腕上戴着个绿镯,虽然圈口不大,但还是有种小孩戴大人首饰的感觉。
只是她的行为要粗鲁得多。她接过糕点,直接往林白的方向一抛,像是对待路边的野猫野狗一样。
糕点落在林白身前,沙地里滚了两圈,碎散开来。
驾马的护卫也没有迟疑,甩鞭驱马,缓缓离去。
这一次,人群里没有传来挽留声。林白见状连忙爬去捡起糕点,什么都不管,顾不得有没有沙,先塞嘴里再说。
至于先前的那个饼,林白一直拿着往老乞丐嘴边凑,想让老乞丐先把饼吃了。
等马车车队缓缓驶离,周围人渐渐退散开了。林白感受到周围人的注目,警惕地用身体遮挡老乞丐,想将他扶起。
然而就是扶人时的一低头,林白看到了老乞丐合眼闭气的样子。这是林白第一次认真分辨老乞丐的脸,饼屑碎在老乞丐干裂的唇边,布满皱纹的脸颊、白发黏腻垂散在上边。林白的心骤然沉寂,连忙去晃动对方,到底一无所获。
林白泄了气,恍恍惚惚地吃起手中的饼。
终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头当着其他难民的面,大大方方把饼全吃了。
老乞丐死去,林白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林白吃完饼,将老乞丐放在地上,回到原来的位置,拿起竹筒喝光了里面的水。
“爷爷,我们走吧。”
林白第一次喊老乞丐‘爷爷’,也是最后一次。
林白当着难民的面,艰难地将老乞丐背拖起来。众人看他们这副模样,心里也猜得七七八八。
毕竟昨晚,老乞丐就咳得像是要咽了气,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不久了。
“啧,老的死了,小的还占着那么多东西吃。”
有人阴阳怪气,责备林白把饼和糕点都吃了,没给自己下手的机会。
有人用恶意的眼神盯着林白,似乎盘算着林白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动手的。
也有人用怜悯的表情注视他,像是在替他可惜,如果老乞丐是在刚刚的冲突中咽气,说不定车队的人会带走他。
林白努力无视这一切,他忐忑地没有回头,还好赌对了,没有人跟上来。
林白背扶着老乞丐,走了有三四百米。他停在一处林子中,截了根树枝,为老乞丐找了处安身地。
他修不起墓,买不了地安葬老乞丐,但至少,可以避免老乞丐曝尸荒野。
林白在林子里挖了一天一夜,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树枝和石头交替着来。
也就是现在是大灾逃荒之年,人把能吃的都吃了。否则在这样的深林里,深夜孤身一人,林白埋人的坑还没挖好,自己就要被狼叼走了。
林白没有想敷衍了事,他挖了个接近一米的深坑,把老乞丐整齐地放了进去。
林白觉得自己应该给老乞丐留下点什么,他站在坑底想了又想,最后将怀里的半块馒头拿了出来。
“那就拿着跟家人一起吃。”
林白把馒头放进老乞丐的手中,爬出坑底,推土将老乞丐埋了起来。
“下辈子投胎,跟家人去个和平点的地方。我知道有个时代地方很不错,你们要见着阎王爷,让他把你们带去我来的地方。在那里,大灾有人救,种田没赋税,大家都能吃饱肚子。再怎么苦也不用卖孩子,还有义务教育,男孩女孩都有学上……”
林白是个无神论者,偏偏对着一个老人的坟絮絮叨叨半天,像是怕自己不说明白,老人家就没法带着家人投胎过好日子般。
林白推完最后一捧土,用尽力气瘫坐在一旁。
他仰头望天,看着漫天繁星,违背多年教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艹!这个烂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