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不动弹,那我就把酒瓶砸在地上,这样你必定暴起来要我偿命。”
切里斯:“我像是这种事理不分的人?”
“谁知道呢?”魏嫣扬眉,“毕竟有的人在不久前还抵着我的喉咙威胁我,要我给他的神明赔罪。”
切里斯抿唇。
这小姑娘太记仇,不过是方才玩笑了一句,这都要马上还回来。
魏嫣笑笑,“我知道,你只是气急败坏,放心,我的肚量大的很,绝不会和你计较。”
切里斯:“我必须承认,早上对你说的话有一些情绪失控在里面。”
魏嫣:“但你依然要警告我敬畏神明,没错吧?这是君主的话术,我早就熟悉了。”
切里斯:“。”
魏嫣:“现在,君主切里斯已经思考了一整个下午,难道还没想明白?我对你的神明可什么想法都没有,我魏嫣看不起的一直都是——”
切里斯:“庞贝。”
魏嫣打了个响指,“你终于上道了,国王陛下。”
“我一向以为,主教是真正的、唯一的能够直接和神明对话的人,于是人们必定将对于神明的敬仰,同等地风险给大主教。”
“他既然想要做人神的媒介,就要将自己全身心地奉献给神教,”切里斯的语调染上悲凉,“可我却在大主教的眼睛中看到了私欲。魏嫣,就算没有你的提醒,我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我害怕……畏惧于他的地位和能力,倘若这一切当真是神明的旨意,那么我的反抗会不会降罪于我的人民……”
魏嫣笑了,“神明最起码应该看得清善恶,切里斯。如果连人心都看不清,他还怎么当神明?”
切里斯:“我的父亲教导我,神明的旨意会通过大主教来告诉我,但是现在我发现并不是这样。”
切里斯看着魏嫣,他目光中晶莹澄澈。
也许是因为一个下午的冥想,将他的全部神光都收敛汇聚在眸中。
又或许……这本就是一个满怀澄澈善美的灵魂。他将自己奉献给爱、给皇室、给万民,也给神明。
“我登上王位十年,大主教没有指引过我什么,但神明的旨意却能通过斯兰的百姓,大臣们,侍者们,皇家骑士们,还有……”他看着魏嫣,这名字不必再说,“来到我的身边。”
水晶杯中的酒液和空气碰撞不停,终于酝酿出了最完美的香味。
时间是最伟大的造作者,它解决一切问题,平衡一切矛盾,遗忘一切过错,消解一切怨恨。
但同时,它也叫所有萌芽蔓长,所有志向积淀,叫火可以燎原,水可以漫山,天地颠覆,银河直坠到地底去。
于是一切不该停留者皆逝去,落下一点精魄在神魂里,才算是洗刷不掉的真精。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将这瓶酒打开,”切里斯端起酒杯,在鼻间细嗅。
魏嫣是不懂酒的,她只知道喝,她举杯和切里斯叮当碰了杯口,“如果没有我,你干不了的事情多了。”
“你能请到靠谱的大夫远走斯兰,给阿尔弗雷德看病吗?你能收获奎因那么可爱又机敏的小儿子吗?你能像现在一样从冥想的小黑屋里站起来,看清大主教的假面吗?享受权利优待的神教领袖要获得神明的地位,可是神明又怎么会满身人类的肮脏呢?切里斯,旁观者清,我看得清清楚楚,庞贝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切里斯叹出一口气,观念的改变必定是痛苦的。
但是这成长的痛苦也到了他必定要面对的时候了。
教廷和皇庭之间的矛盾他早已察觉,可他将自己固步封闭在以教廷代替神明的骗局中,他沉溺在自己的幸福中,忘记了皇室的传承,忘记了权力的博弈,甚至,忘记了斯兰的人民,任凭他们在无知中奉献自己的全部,财产、儿女、地产,甚至生命。
民间将幼年儿女送入教廷成为修士和修女已经成为了风气,成为任何教堂的主教都足以让一个姓氏门楣光耀,受到无数的精神敬仰和……利益输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好像忘了,献身给神明的人是没有自己姓氏的。以神为名的牟利,从来都只是商人的生意。
大主教庞贝是个真正的孤儿。
他饥寒交迫流落街头的时候被前任主教救回中心教堂。
这是他的苦难,却也他的成为了他的资本,他本就没有姓氏,仿佛他就是天生的神子……生来就是为了传递神明的教导。
但是四十年过去,教廷也便成了他的姓氏。他用献给神明的财产置办庄园和田地,经营工厂和百货公司。而这些黄金从何而来?
——斯兰的教|徒们省吃俭用,宁可全家人饿肚子,也要赶在弥撒日前兑换出一张黄金熔铸的叶片,数日奔波来到洛特蒂广场,在冰冷的理石地面上跪坐整天,然后将黄金留给神明。
虔诚者将一切希望寄托在教堂上,他们哪怕忍受滔天的痛苦也只相信面对神明的祷告。拜留别的土地上有全世界最璀璨的艺术、机械、甲胄和武器!
拜留别却没有医学。
主教们吃着用黄金高价换回的东安药丸缓解病痛。
人民想要远离痛苦,却只能放血、用冰冷的水浸泡身体,或者亲吻主教们的脚面。神的庇护成为了无知的借口,连皇室都未能幸免。
他让修士穿上甲胄、腰间别着血槽深厚的匕首和火铳。
他说他们要守护神的居所——放屁!
只要是踏入斯兰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军队和警务部护卫安全!为了方便教堂开放的典礼和防范极端异教|徒的攻击,警务部甚至专门组建了以教堂为节点的巡逻亭——难道教廷中的人难道没有站在斯兰的土地上们?教堂中生活着的人又比街区中的民众,若贝利宫中的皇族高贵多少!那些人在秘密基地中制造的几十米长的火炮,每一年教廷光公开使用的紫石英都是正规军难以望其项背的数量,他们的枪炮向着谁?他们的军队究竟想要踏上谁的土地!
这一切发展到现在,当然不是庞贝一人之力,皇室的不作为、主教们积攒几代的野心……从教廷首次发现紫石英开始,权利的天平逐渐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