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酽春浓,山峦如抱。
太虚山下的无周道,灵力充沛,各派各门都乐得在此歇脚扎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情报往来之处。
面馆内,青溪一身素白,携两位同样装扮的师弟捡了个僻静临窗处落坐。
“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拿这东西来糊弄我!”
隔了一道屏风,嘈杂的争吵声涌入耳内。
“客官息怒,实在是西村的芥菜供应不暇,这才用着随耳青代替。”
哦~西村她倒听说过,离太虚山近得很,风水宝地,产出的菜品皆有疗伤愈患,增进修为之功效,只是近日传出有妖魔作怪,菜品供应不及时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离这太虚山这样近,为何太虚山庄还不前往除了这妖魔。
二位师弟双双对视一眼,青溪神色不变,照样品尝着眼下的面。
她此来太虚,原是为这参加太虚山庄三年一遇的武斗大会,据说优胜者可得太虚山庄不外传之密宝,传说中可助人悟道成仙的秘籍--大乘心决。
自从三十年前武道式微,太虚山庄的掌门人祁误得了一卷大乘心决,其掌门人祁长老兢兢业业修炼此经,不多时便目僵身散,羽化登仙。
太虚山庄从此便执着于修仙,渐渐引得各大门派齐齐向之看齐,一时间修炼登仙之风席卷武林,上至皇室贵胃,下至平民百姓无不以太虚山庄为尊。
青溪喝尽碗中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舔了舔嘴角。
楼下忽然一阵骚乱,楼中众人引着颈向楼下望去。
“是应逐星。”
“他来干什么。莫不是也想拿那大乘心决。”
“他是祁误亲传弟子,想来不稀罕。”
“兄台有所不知,这大乘心决只给武斗大会的翘楚,纵他应逐星如何闻名,武斗会上一试便知。”
这话说的,就差点名应逐星是个关系户了。
祁误这些年好揽天下英才,其弟子光有名姓的便有十二位,应逐星偏又是佼佼者,无出其右。
青溪盯着楼下的应逐星,无数小厮争抢着替其牵马,众星捧月好不得意,一位年纪相仿的少年与之同行,看衣饰应该也是太虚山庄的弟子。
茶杯口掩在唇边,青溪浅嗅着清苦味,眼瞧着应逐星一行渐行渐远,若有所思。
“左禾,还不快去探这应逐星往哪边去了。”对面的师弟左堂瞧着师姐神色,伸脚踹了左禾一脚。
有点眼力见,但不多。
“你自己怎么不去。”左禾兀自吃着碗中的面,翻了个白眼。
他们一派素来隐居青崖山上,若不是青师傅误服了丹药去世,青溪懒得管为数不多的几位弟子,这才带着二位‘贴心’师弟下了山。
江南春浓,太虚更是迷人眼,哪里是清苦的青崖山能比得了的。
左禾吃面吃得震天响,临桌几位衣摆滚了金线的男子优雅端着茶杯,鄙夷得瞧着,如果眼神能说话,青溪已经听见他们不屑的嘲讽:“乡巴佬。”
暗自叹了口气,青溪握住腰间剑柄,站起身。
虽不明情况,左禾忙擦着嘴角,亦紧接着跟随青溪,下了楼,沿着马蹄印前进。
“咱们这是去哪?”左禾轻轻撞了撞身侧的左堂,挤眉弄眼。
左堂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去西村。”
西村!!?左禾大惊失色,那可是妖魔横行的地界。
不过...“为何咱们要走路去。”眼见着马蹄印已经蔓延到看不见的地方,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左堂亦没好气,“没钱。”
好么,山下的世界果然世俗!左禾咂咂舌,一行人步履不停直至太阳落山之际。
“师姐,不行了。”左禾汗流浃背,一路上除了山还是山,眼见着离闹市愈行愈远,再不休息恐怕人先没了。
一向稳重的左堂亦点点头。
不是青溪不想休息,只是...
一路走来的林子越发不对劲,连鸟叫声都鲜少。暗蓝的月光升起,视野缩小,映得两旁的树林鬼气森森。
青溪眉头紧锁,一阵冷风吹得后背发凉,正欲开口,丛林深处突然传出一阵呜呜声。
这是...有人在哭?屏住呼吸,青溪闭着眼判断出方向,随即毫不犹豫往前数里。
终于在一片碎石附近发现正掩着面哭泣的姑娘。
三月份夜间尚且寒凉,这位姑娘只着一件嫩黄里衣,哭得满脸泪痕。
青溪见状忙解下身上的斗篷替她御寒。
眼前的姑娘拭了眼泪,对着青溪盈盈一拜:“多谢侠女,我原是西村人士,家中贫困被卖至太虚,不料路遇豺狼,同行的阿哥已经走散,我一个人不认识路。”
说完又有眼泪决堤的迹象。
青溪连忙安抚住姑娘,正想给左禾左堂使眼色,却见二人遁得远远的叉腰捶背,面向崖边的月亮吹着小曲。
...就知道不该带他俩来。
青溪想着多一人不碍事,于是三人行中又多了一个姑娘。
姑娘自称如鸢,许是回自己家的方向,一路上说说笑笑,变得活泼不少。
星月高悬,正是月色浓稠时,眼前峰回路转,终于有了建筑。
一个牌坊正立在眼前,清晰可见‘西村’二字。
青溪却并没有松口气,眼前的羊肠小道蜿蜒向前,路边比邻的屋舍却暗影沉沉,一丝光亮也无。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白日里听闻的西村有妖魔作祟。
左禾已经紧扯住青溪衣角,结结巴巴道:“师师师姐,这不对劲啊,咱们还是回去吧。”
“公子不必怕,”如鸢轻轻柔柔拉过左禾的手,“西村多狼,夜间不亮灯是习俗罢了。”
“我的家就在拐角处,恩人不若到我家稍作休整,明日再赶路。”
说完扭着腰身独自往前,左禾感觉自己被握过的手心隐隐发烫,所幸黑暗中,也看不出自己通红的脸庞。
犹犹豫豫着跟上,黑暗中一幢幢瞧不真切的房屋寂静无声,不知是不是青溪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