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绯知道段琢是对她的身份和目的仍有怀疑。
但这一点她也没有什么好冤屈的,从段琢视角看来,她的确足够可疑。
只是她以为他还会刨根问底,却不想他如此轻易便放过这个问题。
见他此刻精神尚可,她便也一笑:“我都如实相告了,这下换我问你了。”
段琢微微点头:“你问。”
楚绯道:“你昨夜何时发现的我?”
“从你踏上玄音门院落的第一块瓦片时。”
“你若是这么早就发现了我,为何不现身,不怕我伤了你师父吗?”
段琢闻言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若是你有任何可疑举动,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在这里说话吗?”
楚绯咋舌,多亏昨夜夜探时没有做出什么令人误会的举动。
又心中感慨,他真是沉得住气,若是换做自己,怕是看到夜行人的那一瞬间就冲上去相斗了。
“你的功夫明明高出那黑衣人许多,怎会被他暗算掉入这深崖?”
段琢不答,只是注视着楚绯,那表情分明是说,我以一敌二,你不知道原因吗?
“咳…”楚绯不自在地摸摸脸,小声道:“我可是一直坚定帮你的,是你不信我罢了。”
“通过向我投掷暗器来帮我吗?”段琢凉凉道。
好吧,这一点确实是她的问题。
楚绯忍不住又看了段琢几眼,仍是一副清冷神仙模样,没想到说话竟还会刺人,倒是给他增加了几分凡人感,她反而感觉跟他亲近了几分。
“我总觉得,是因为你想留那黑衣人的活口,他明显要你死,你为何不杀了他?”
段琢看着她,一时未答,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开口了。
“倘若只为逞一时之快,杀了那人,而不知那人后面是谁,日后必将有无尽的黑衣人还会再来。”他停顿一瞬,又道:“但若抓了活口问出缘由,杀了那背后黑手,便可一劳永逸。”
楚绯微愣,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越发觉得有道理。
她回想起自己重生后,一心只想复仇,却没有条理和头绪,只凭着一股蛮劲,一味苦心练功,而一对上武天诚武从梦,便又控制不住情绪,似乎便逞了那一时之快。
然而,武功高便能复仇吗,难道前世她的武功还不够高吗。
武天诚为何要杀她,邱代云为何要骗她,只是因为他们恼恨她不将无岐八卷交出来吗?如段琢所说,是不是后面还有其他原因?
楚绯这才发觉,她竟对自己的仇人一无所知。
“眼下那黑衣人已经摔死了,你是不是又没有线索了?”
“他不是摔死的,”段琢肯定地说,看了她一眼:“有时候死人能说的比活人还多。”
“是你杀的他?”
“无需我动手,时辰一到,他还没有回去,自有人要他死。”
楚绯暗惊,好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段琢只是冷然看着她,并未答话。
楚绯看他神情,便知是自己问的太深了,便也乖觉噤声。
其实她还有一些问题,但此时她感到段琢对她仍有防备,而她又有求于他,实在不愿惹他怀疑更重,总之一时半会还离不开此处,慢慢来。
说了好一阵话,楚绯只觉口干舌燥,加之腹中饥肠辘辘。
她不由站起身来向山洞外张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此处有没有水源。”
段琢道:“往南处找找,若此处真是王孙埋骨之地,应当有水源才是。”
“何以见得?”
“藏风纳水方是风水宝地,此处北面靠山,南边必定有水。”
“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些。”
“家学渊源罢了。”
楚绯点头,只当段琢出自看风水的术士之家,只暗自忖度,他气质带着些出尘的贵气,与这家世看着倒并不十分相配。
她先前一觉睡了几个时辰,如今外面已近黄昏,此处谷地阳光本就不如外面充盈,此刻更是有入夜的感觉。
楚绯便向洞外走去,道:“我去弄点水和吃的。”
说完便欲迈步而去,却听身后段琢出声,声音微微有点不自然:“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楚绯回头,只见他的目光聚在她挂在脖子上的断臂上。
她了然,便绽开一笑,嘴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自信道:“我少时常有磕碰骨折,都是自己包扎的,不打紧。若是天暖,泅水都不在话下。”
段琢却已先她一步走出山洞,口中道:“走吧。”
楚绯只得快跑几步跟上。
他们二人拨草绕树一路向南走去,段琢受了内伤,楚绯不熟悉此处,因此均未驱动轻功,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这静谧无人之境,缓步前行。
不知走出多远,周身已逐渐暗下去,月色光华铺开。
楚绯只觉又饥又渴,看着前面那受了伤还玉立如仙的身影,都不禁开始怀疑,段琢是不是研究了个半吊子风水,此处当真有水源吗?
段琢突然站住脚步,回眸看她,轻声道:“你听。”
楚绯忙跟着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刚开始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但她又凝神驱动内功去听,隐隐好像真的有哗哗水声。
她不禁睁大双眼,看着段琢露出惊喜神色,梨涡带笑:“有水声!”
这不是因为她实在太渴了,而产生的幻觉吧!
段琢看着她欢喜的模样,竟也眼中隐含笑意,对她肯定地点点头。
二人即刻便循声而去,有了目标,步伐都快了起来。
不多时,二人便寻到一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潭水,后接一山石,上面有不知从何处流下的瀑布,那瀑布的水溅入潭中,哗哗作响,水花入池,煎盐叠雪,煞是好看。
楚绯渴的极了,欢呼一声快步跑过去,只见那潭水清澈见底,应是能喝的泉水。
她半跪在那潭水边,原想用双手捧起水来喝,却发现还有一只断臂,便用那只好的手掬起水喝起来,不